法外之地!更别提它离西南那些蛮夷小国近得很,时不时就有摩擦。颍州的知府,你掰着指头数数,这些年换了多少个?就没一个能做满一任期的!不是病死了,就是被吓跑了,要么就是……唉!皇上让新昌县主去那里就封,这哪是什么恩宠?这分明是发配啊!”“嘶……照你这么说,那新昌县主这金枝玉叶般的人物,去了那种地方,这辈子岂不是彻底完了?”“谁说不是呢?可惜了永定侯府一门忠烈。”
议论声如同嗡嗡的蝇群,在渐行渐远的车队后方弥漫开来,充满了惋惜、不解,以及一丝对未知险恶之地的深深恐惧。
暮色渐沉,官道上最后一缕残阳将朱漆箱笼镀上一层金边。
新昌县主沈嘉岁的车队绵延半里,十六匹乌雅马踏着整齐的蹄音,引得道旁百姓交头接耳。“瞧那鎏金铜锁的樟木箱,少说装了二十抬!”
布衣汉子踮脚张望,粗粝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汗渍,“上月北疆雪灾,永定侯府眼皮都不眨就捐了十万雪花银,如今嫡长女远行,怕是把半个侯府都搬空了。”
裹着靛蓝头巾的妇人压低嗓音:“我娘家表侄在礼部当差,说皇上封县主那日,光是御赐的南洋珊瑚就抬进去三株,每株足有半人高。”
她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更别提那些嵌宝金器,少说值这个数一”
议论声被骤起的马蹄声截断。
车队行至京郊十里亭,但见虬曲古槐下立着数道身影。
为首男子身着玄色暗纹常服,腰间羊脂玉带钩映着落日余晖,正是当今天子。
纪再造慌忙勒住缰绳,车辕雕花铜铃叮当乱响。
“县主,县马。”侍卫统领俯身贴近锦帘,“圣驾亲临。”
燕回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药瓶,白玉扳指与瓷壁相击发出细微脆响。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间压下眼底翻涌的墨色,待再睁眼时,又是那副疏离淡漠的模样。沈嘉岁察觉夫君肩背骤然绷紧,忙伸手搀扶,织金云纹袖口掠过他微凉的手背。
五十步外,赢公公领着宫人退成墨点。
皇帝手中湘妃竹扇开合数次,终究“啪”地收起,目光掠过儿子苍白的面色,定格在那道横贯颈侧的淡红疤痕。
“回时。”帝王嗓音沙哑,从袖中取出紫檀木匣,“这是给倾城的及笄礼。”
锁扣映着他眼尾细纹,“当年晴妃. ..你母亲...哎,不提罢了。”喉头哽了哽,终是化作一声叹息。燕回时垂眸盯着匣上五蝠捧寿纹,恍惚忆起母妃离宫那日。
朱红宫门在漫天飞雪中轰然闭合,襁褓中的妹妹哭得撕心裂肺,而母妃始终不曾回头。
“三日前,倾城已随商队南下。”他接过木匣,触手生温的紫檀裹着龙涎香,“陛下厚赐,臣代舍妹拜谢。”
皇帝身形微晃,扶着老槐斑驳的树皮苦笑:“原是朕痴妄了。”
又从怀中掏出描金漆盒,“此乃国师新炼的腾龙丹,多加服用,于你伤势大有裨益。”
沈嘉岁纤指倏地收紧。
她记得父亲说过,那劳什子丹药用了二两朱砂作引,兼有丹砂、曾青诸物,多服必有危害!上月太医院院判私下谏言,反被斥了“庸医误国”,如今那白发老者还在府中养着杖伤。
“陛下。”她屈膝行礼,雀衔珠步摇在鬓边轻颤,“《黄帝内经》有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五谷滋养最是平和。这所谓的腾龙丹,当是少服为宜。”
余光瞥见皇帝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灰,终是补了句:“千金之躯,陛下当以龙体为重。”
暮风卷起满地槐花,皇帝望着沈嘉岁,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赢公公慌忙呈上丹丸,却见天子摆摆手,将漆盒掷入道旁荒草。
“听嘉岁的,以后这腾龙丹,不必再奉上来了。”
“喳!”
车轮重新滚动,碾过官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