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飞的银蝶,忽想起三皇子昨夜在书房摔碎的砚台。若此番再空手而归.“要现银还是官票?”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颤。
日头爬上屋脊时,紫莺捧着鎏金托盘进来。五百张官票叠得齐整,朱砂印泥还未干透。沈嘉岁漫不经心拨弄着银票,余光瞥见薛锦艺正对着契书反复描红一一那手指抖得连笔都握不稳。
申时三刻,三个铺子的伙计挤满庭院。姚家姐弟跪在最前头,粗布衣裳还沾着茶末。沈嘉岁倚着美人靠轻摇团扇:“愿随我去祖地的,往前一步。”
乌压压跪倒一片,家生子们额头贴着青砖高呼:“誓死追随小姐!”庆喜班的武生突然重重叩首:“班主当年蒙侯爷搭救,咱们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
“胡说什么!”沈嘉岁笑着掷了颗金瓜子过去,“都去账房领安家银子,三日后随车队启程。”暮色染红戏楼飞檐时,庆喜班众人跪在青石板上。班主老生颤巍巍捧起水袖:“程家戏台比侯府高出三丈,还请县主准我等…”话音未落,四喜突然冲出人群,发间红绒花随着叩首动作簌簌颤动:“奴的命是县主从奉国公府抢回来的!”
沈嘉岁望着四喜单薄脊背,想起那夜从世子别院救出她时,这丫头连哭都不敢出声。鎏金护甲划过名册,她轻声道:“紫莺,把他们的契书拿来。”
戏服摩擦声渐远,四喜攥着刚撕碎的卖身契,看最后一抹霞光掠过庆喜班的凤冠一一那上头缀着的东珠,还是去年县主赏的。
戌时三刻,燕回时披着夜露推门而入。沉香木匣“咔嗒“落在紫檀案上,惊得烛火晃了晃。沈嘉岁揭开匣盖时,银票特有的桐油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十万是茶楼分润。”燕回时解下玄色大氅,露出内里暗纹蟒袍,“余下八万…”他指尖抚过匣边鎏金牡丹纹,“朱雀大街的御赐宅邸,昨日换了主人。”
沈嘉岁捏着银票的手顿了顿。那宅子檐角蹲着的狻猊兽,还是先帝亲赐的南海白玉雕成。她忽然想起大婚那日,燕回时站在朱门前说“此处可作退路“的模样。
“如今我们手头…”她将算盘拨得噼啪响,翡翠耳坠在烛光里荡出碧影,“统共百万之数。”茶盏“当哪”碰响,燕回时袖口金线蟒纹微微发颤。百万纹银足以养十万精兵三年,而国库...他想起上月户部尚书哭诉边疆粮饷的折子,喉间发紧。
“银票终是虚数。”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线,“京城兑四十万现银,各州府兑五十万,余下十万作急用。”水痕蜿蜓如蛇,映着沈嘉岁骤然明亮的眼眸。
“让燕家死士扮作茶商!”她猛地抓住燕回时手腕,护甲陷进蟒袍刺绣,“倾城妹妹可先行押送二十车“不怕他们携银潜逃?”燕回时反手扣住她指尖,却摸到满手冰凉。这丫头连护甲都没摘,怕是盘算整日了。
沈嘉岁忽然倾身,鬓边累丝凤钗扫过他喉结:“你我可是歃血为盟的夫妻。”温热呼吸带着龙涎香,惊得窗外守夜的紫莺红了耳尖。
五更梆子响时,四十口包铁木箱堆满后院。燕家死士黑衣劲装,将银锭与武夷岩茶层层相间。沈嘉岁立在月洞门前,看燕倾城一袭胡服翻身上马一一那姑娘发间金铃,还是她上月送的生辰礼。
“六皇子出殡那日…”燕回时突然握住她肩膀,掌心温度透过织金云肩,“无论发生什么,别离开紫莺半步。”
晨雾漫过院墙,沈嘉岁望着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茶香混着银锭的金属味萦绕鼻尖,她忽然想起戏楼里那套镶金戏服一一程家接手后,怕是再难听到四喜唱的《贵妃醉酒》了。
紧接着,就到了六皇子凌驰的葬礼。
凌驰死亡的真相,只有部分皇室成员知晓,朝臣和百姓们都以为他是被东陵国的贼人害死的。六皇子出殡,文武百官和百姓们都要沿途送行。
永定侯府的五人也走在送葬队伍之中。他们得将六皇子护送到皇陵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