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按时用药疏通,仔细温养,勿令心绪过度起伏劳累,假以时日,必有转圜。四姑娘请放心,梁某既诊了脉,自不会让你失望而归。”
“真的不难?”魏知虞的声音抖得厉害。
“嗯。”梁牧雨只应了一个字,简单至极,却比千万句安抚更让她心安。
郁澜明显松了一口气,搁在膝上的手也松开了紧攥的帕子,轻轻抚上魏知虞的手背,给予无声的安慰。堂嫂原本僵硬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一丝,大口喘息了几下,胸口不再像被巨石死死压着那般憋闷。梁牧雨不再言语,径直走向临窗的书案。
那是他的方寸之地,笔墨纸砚摆得一丝不苟。
铺开素笺,提笔蘸墨,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笔尖流畅地在纸上行走起来。
郁澜的目光也跟了过去,掠过那端正字迹:“当归三钱”、“香附一钱五分”、“蒲黄(包煎)三钱”……一行行药名被罗列出来,每多写一行,魏知虞眼中的希冀光芒便亮一分。
方子写完,他取过一个墨色小药瓶,拔开银塞,小心地在方子末尾几味极精细药材名字旁边另书一行小字:“每帖兑入无根水送服瓶中药露三滴,此物最要小心。”
写完,他屈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
抱厦深处的帘子应声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桑伯无声无息地垂手走了出来。
梁牧雨将那张墨迹尤未干的药方递过去:“照此速配一份来。记住,另用小瓷瓶分装药露,勿要沾污混淆。”
“是。”桑伯双手接过,目光锐利地在方子上扫过一遍,又飞快瞟过那墨色小瓶,什么也没问,迅速退入了帘子后面。
梁牧雨没有立刻回到原位坐下。他负手踱到窗边,望向窗外那片假山。
静默片刻,他才开口,声音依旧是平淡的调子:“四姑娘前些日子,可是去了永州?”
郁澜正小口啜饮着早已凉透的茶水,闻言抬眸,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喜悦:“正是。回去探望外祖母。”
她放下杯子,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浅笑,“永州山色清幽深远,尤其雨后,苍翠欲滴,当真是好景致。“嗯,”梁牧雨目光仍停留在窗外某片嶙峋的山石上,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丁点若有若无的弧度,“永州群山,连绵而清丽,确是养人之地。”
郁澜心中微动,略感讶异地追问:“听梁先生这意思,莫非对永州山水颇为熟悉?”
梁牧雨转过身,半边身子浸在窗外透来的光亮里,半边还留在室内的昏暗处。
点了点头:“曾因寻药,在那里盘桓过数月。”
郁澜心头却飞快转过几个念头。
她搁在膝上的手指轻轻蜷了蜷,深吸一口气,脸上浮起担忧:“说起来…此去永州,还瞧见了表姐青橙。瞧着气色实在是不好。外祖母忧心忡忡,言道她夜里总睡不安稳,心神不宁的。近来又愈发孤僻,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廊下发呆,谁也不愿亲近。”
“太医们开的安神汤药想必是用了不少?”梁牧雨随口接道。
郁澜轻轻摇头,带着世家女儿特有的无奈:“安神的方子轮番用过,只解一时疲乏,于根本用处不大。想是……她心里住了人,思虑煎熬得厉害。这心药,外人哪开得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试探着问,“梁先生医术通神,见地非凡,不知可否劳烦您拨冗,替她斟酌一剂更妥帖些的安神方子?”
这话问得自然,又将外祖母抬了出来,更兼一副为姐妹发愁的赤诚,几乎让人难以拒绝。
梁牧雨的目光在郁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垂落下去,重新看向桌案上铺着的另一张空白素笺。他提起了笔。笔尖悬停于纸上须臾,方才落下。“白芍一钱五分”、“茯苓二钱”、“合欢花两钱”、“夜交藤四钱”……
当他写至“远志一钱”时,手腕微微一顿,墨点差点晕开少许,随即补上“龙骨(煅,另包先煎)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