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懒洋洋地淌过百叶窗,在黑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琴键。
数学老师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油腻的眼镜,粉笔末如雪,簌簌而下。
他的声音也像粉笔末一样干枯,在空气中飘荡:“这个公式,重点在于变量的替换……”
路明非趴在桌上。
课本是崭新的,规规矩矩地翻在第38页,但他的灵魂早已越狱,飞出了窗外。
毕竟,他路明非的数学成绩,其排名总是与班级的总人数保持着惊人的一致。
老师讲的内容,是另一个维度的知识。
他就是那个被当成分母的男人。
可是在他的幻想里,他从不当分母。
他幻想过一万次,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就像现在这样,一架漆黑的武装直升机撕裂云层,从天而降一群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和女人,会像终结者一样踹开教室的大门。
他们无视数学老师“你们是哪个单位的”的质问,也无视所有同学惊愕的目光。
他们会笔直地走到他的面前,为首那个有着刀锋般侧脸的男人会低下头,用嘶哑的、仿佛燃尽了所有希望的嗓音对他说。
“路Sir,时间不多了。”
“这个世界,在等你拯救。”
然后,他,路明非,就会在全班的寂静中,缓缓站起身。
他会不经意地扫过陈雯雯的座位,给她一个“放心,有我”的微笑。
接着,他从抽屉里摸出一件皱巴巴的黑色风衣,潇洒地披在身上,再从口袋里掏出准备了十八年的墨镜戴上。
“同学们,”他会说,“世界有点小麻烦,我去处理一下,后会有期。”
多帅啊。
帅到炸裂。
陈雯雯一定会因为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而爱上自己吧?
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直升机,才能配得上自己这份独一无二的帅气。
路明非的思绪,开始不着边际地发散。
嗯,没错。
就得是窗外那个样子的。
那架黑色的直升机,像一只从钢铁森林里飞出的巨隼,巨大的旋翼卷起风压,发出沉闷的咆哮。等等?
路明非眨了眨眼。
那只黑色的巨隼,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它的航线,好像就是笔直地对着仕兰中学?
路明非的瞳孔,慢慢放大,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个正在逼近的庞然大物。
幻想,正在入侵现实。
“啪!”
一枚精准的粉笔头,携带着老师的怒火,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额头,将他从那份巨大的震撼中强行拽回。
数学老师的声音像是干燥的石灰,狠狠砸在路明非的耳膜上。
“路明非!”
他那片地中海式的秃顶在灯光下油光锝亮,镜片后的眼睛里,燃烧着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班上有多少人,你就是多少名,你一个人把班上平均分拉低了多少你知道吗?!”
“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高三了!你马上就要高考了!”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变成了看热闹的利剑,齐刷刷地刺了过来。
路明非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不敢去看老师的,也不敢去看同学的。
他尤其害怕,在那视线里,看到陈雯雯失望的眼神。
直到数学老师骂累了,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坐下。
路明非如蒙大赦,重新把自己缩回座位的影子里,下意识地又望向窗外。
他想看看,那只惊扰了他白日梦的黑色巨鸟,是不是已经悄然飞走。
但这一次,望向窗外的,不止他一个人。
那架黑色的庞然大物,并没有飞离。
它反而靠得更近了,近到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冰冷的钢铁机身。
巨大的旋翼撕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