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术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份塘报:“何止是撑不住?南阳已经饿死人了,流民往山里跑,染上瘴气的不计其数。”
沈云岫在那边忙得脚不沾地,又是开仓放粮,又是带人挖渠,可老天爷不下雨,什么都白搭。“大舅舅,”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跟四皇子的人来往了,只是他之前一直威胁我,说我不把东西送过去,我们许家以后就……”
许铮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终究是心软了。
他挥挥手,让丫鬟带她下去,转身对许术道:“四皇子那边……暂时别打草惊蛇。”
“那旱灾怎么办?”许术忧心忡忡,“再不下雨,南阳就要出乱子了。”
许铮望向窗外,夜空墨黑如砚,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想起年轻时跟着阿爹阿娘在边关打仗,那时再难的处境,只要他们在一起,总有办法撑过去。可如今,面对这无情的天灾,他竟有些束手无策。
“让账房再凑些银子,”他沉声道,“往南阳多送些药材和粮食,告诉沈云岫,许家是他的后盾。”南阳。
太阳像个烧红的铜盆,悬在光秃秃的树梢上。
沈云岫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绵延的帐篷,那些用破布和茅草搭成的窝棚,在烈日下像一群蜷缩的蝼蚁“沈先生,城西的井又干了。”随从递过来一块湿布,“百姓们吵着要去白河取水,可那边的水早就发臭了,喝了会出事的。”
沈云岫接过布巾擦了擦脸,冰凉的水汽瞬间被蒸发。
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眼窝深陷,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
“让人把库房里的药粉分下去,让百姓把水烧开了再喝。另外,派些人去山里找水源,沿着山势挖渠,总能引出些水来。”
“可山里有瘴气,还有……”随从欲言又止,“还有些流民聚在那边,手里拿着家伙,怕是不怀好意。”
沈云岫沉默片刻,拔出腰间的剑。
剑身映着他清瘦的面容,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带一队人去,你们留在城里守着粮仓,千万别出乱子。”
他转身下了城墙,手腕上的银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那枚铜铃铛和小牌子偶尔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许怀夕在他耳边说的那句“逢凶化吉”。
他摸了摸铃铛,忽然想起临行前,她靠在他怀里说“失忆或许也不是坏事”,那时他还不懂,此刻望着这遍野的疾苦,却忽然明白一一忘记那些恩怨纠葛,或许才能更清醒地看着眼前的路。
队伍刚走到山脚下,就见一群流民举着锄头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个跛脚的汉子,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绝望:“你们是官差?是不是又来抢粮食的?”“我们是来挖渠找水的。”沈云岫把剑插回鞘里,声音温和却有力,“只要找到水源,大家就有活路了。”
汉子愣了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动摇。旁边的老妇人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道:“这是沈大人,前几日开仓放粮的那位……”
“沈大人?”汉子扑通一声跪下,身后的流民也跟着跪了一片,“大人救救我们吧!再没水,孩子就要渴死了!”
沈云岫扶起他,掌心触到对方粗糙的皮肤,像摸到一块干裂的土地。“起来吧,我们一起找水。”队伍往山里走,草木越来越稀疏,地上的裂痕宽得能塞进手指。
沈云岫忽然停住脚步,弯腰捡起一块湿润的泥土一一那土块里还带着水汽。
“往这边挖!”他指着一处凹地,眼里燃起光亮,“这里的土是新翻的,下面一定有水!”众人立刻挥起锄头,铁刃撞在石头上,溅起火星。
沈云岫也拿起一把铁锹,跟着埋头苦干。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土地上,瞬间泅出一个深色的圆点。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喊了一声:“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