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话不多,收弓而起,灰子已率先钻入林中,其余几人也赶紧跟上。
绕过几丛灌木,那头獐子已然倒地,四肢抽搐,喉头涌血,气息奄奄。
刘大成愣愣站着,咂了咂嘴,小声嘟囔:“就这么随手一拉……真中?”
“别让它白受罪。”老熊头沉声说道。
刘大成也不迟疑,走上前去。
他本就是屠户出身,剥皮破肚之类的活儿,自然落在他头上。
单膝跪地,稳稳一刀斩断獐喉,血线顿止,干净利落。
山中打猎,讲究“快杀少痛”,一来是怜命,二来是防止动静太大引来其它野兽,亦不伤兽皮品相。
老熊头蹲下查看,指尖探了探伤口,眼中一凝,语气顿重:“角度刁钻,气管直断,没半点偏差。不是运气,是手艺。”
他这眼虽老,腿脚也慢了些,但劲儿还在,这点伤口里的门道,尚且看得清。
赵彪一言不发,只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林秋,点了下头。
几人再望林秋背后的那张黄牛筋弓,皆有不同心思。
李猎户拍了拍林秋肩膀,语带赞叹:“我还真信了你那‘头回射箭’的说法。这一箭下来,镇上的老弓手怕也得服你三分。”
孙二的脸色却已经沉了下去,手中那支未放出的羽箭,微微有些发紧,终究没开口,只是转身默默收起弓来。
徐老三站在众人之后,未曾上前一步。
他眼角余光扫过林秋与那倒地獐子,神情不显,但眼皮微动,嘴角肌肉轻轻一抽。
当日林中见这小子时,还觉得不过是个仗点蛇药吃饭的小子,不足挂齿……
他轻咳一声,借口翻动背囊,转身绕开了众人,未再言语。
李猎户俯身将獐子捆缚,抬头道:“好小子,这一箭得记你头功。今日这趟猎才开了头,接下来可别藏着掖着了。”
林秋点点头,神色如常。
李猎户扛起獐子,转身望向众人道:“这一头货色不小,咱们得分个明白。林秋占大头,没人有意见吧?”
“应当的。”
“不是他这一箭,这獐子能不能入囊都两说。”
众人陆续点头表示认同,孙二与徐老三面色阴沉,却也无异议。
队伍再次整装出发,此时他们所处地势已不同前头那般开阔,林木更密,地皮更湿,偶有藤刺缠足、荆棘挂臂。
无人设樵道,无农户在近,已非镇上百姓常走之地,不归哪家管辖,无需担心人来阻猎。
“这才是真正的深山。”
林秋走在队中,灰子警觉地在侧穿行,身后赵彪背着獐子,李猎户与老熊头低声交换着山势的判断。
刘大成此刻却变了副模样,竟开始当众吹捧起林秋来。
“一箭中颈,还没破皮伤骨,真是见过的最稳的一箭……这手,准得吓人。”
李猎户偏头看了他一眼,见这汉子满脸堆笑,汗珠沿脖颈滑落,显是拎着那大囊走得够呛。
他不由一乐,抖了抖肩膀笑道:“刚才不是你说让他背包袱?怎么不接着提了?”
刘大成连忙摆摆手,满脸正经:“哎哟,那是我一时眼拙。像林小兄弟这等人物,怎好劳烦?这点重担,我抗得住!”
说着,还特意拽了拽肩上的皮带,憨笑着,像是怕人不信他能扛。
众人听罢,或笑或摇头,不再理会。
林秋未接这话茬,但心中却略有一动。
关于自己一身箭术,他说得直白:是“前日刚学”。
他本可以再说几句,譬如自幼学过、譬如曾在山中练手。
那样说,既是实话,也是一记障眼。
“撒谎太多,容易漏。”
“有些真话,说得够冷淡,倒更像假话。”
昨日杜烨以蛇试人,他就明白了,真话若混在假话中,最容易混淆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