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出来的嬉笑声,还有谢杳略带勉强的笑声。
这声音他很熟悉。
甚至他还记得谢杳是什么表情,她嘴角永远带着浅淡的笑,眼眸微微弯起来,但是那双浅淡的瞳仁里面却无半点笑意。
她离开别院之前都是这么笑的。
那时候他怎么就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魏渊说做戏做全套,这道理他再明白不过,若不是因为和江家的戏演的太全了,或许也不会丢了她……
裴青衍闭上眼睛,柳枝摇摇晃晃,打在他身上,带动了他腰间和宫绦缠绕的香囊,他的视线垂落,不自觉地将香囊拾了起来,上面的墨竹交织在大片的海棠花里,随着一阵风吹过,带动着微乎其微的香气,迎向他的头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是那垂落的枝条不断的抽打了他很多次。
魏渊端着药碗回来的时候裴青衍也还是站在原地。
“殿下。”,魏渊端着药,十分不方便地俯身:“殿下,我将昭昭带到偏堂,往后的事情就交给殿下了。”,魏渊这话说的极为郑重,甚至将药碗放在了脚边,跪在地上:“殿下,淮陵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我猜应是与那次水患脱不了关系,殿下是天潢贵胄,自不必经受此般劫难,但魏渊只求殿下,带着昭昭离开,她往后若是还想回到淮陵,或是想去任何地方,都望殿下准许!”
“昭昭……”,魏渊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她从来不是任何人的附属。”
“孤不会离开淮陵。”,魏渊话音刚落,裴青衍平静的声音就从他头顶上落了下来,魏渊抬头,视线顺着金黄色的衣袍向上,越过胸前的金蟒,停在了裴青衍的脸上,他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变化,魏渊恍惚以为自己听左了耳,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裴青衍又继续说道:“淮陵疫病不消,孤是不会走的。”
“孤会送昭昭离开。”,他蓦地抬眼,将目光从魏渊的脸上错开,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至于其他事情,都等时疫结束再说。”
“殿下?”,魏渊疑惑开口:“殿下不走?”
裴青衍是太子,若是没什么意外,多年之后就是新帝,淮陵的百姓并不知道这是疫病,裴青衍就算是现在走了,也是无可厚非。
“殿下知道这是疫病!”,魏渊有些震惊的开口,咽了咽口水解释道:“淮陵此次的时疫还不知能否医治,殿下若是此时不走,往后再想走,就麻烦了。”
"殿下身份尊贵,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就当是为了昭昭……"。魏渊的话没有说全,但是谢杳是什么性子他们都清楚。
看似逆来顺受,但若是倔起来,谁都拦不住,何况……要将她和绾绾分开。
“孤身在淮陵,自不会弃百姓于不顾。”裴青衍微微沉吟,看向魏渊:“不必再说了。”
“魏渊,别等了,进去把谢杳叫出来。”
谢杳在淮陵多待一会儿,就多一分感病的风险。
魏渊看着裴青衍,到底是直起了身子,端起了放在一边的药碗,陶罐边缘已经有些许的凉意,“殿下,魏渊告退。”,他面对着裴青衍,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几步之后转过了身子,端着药碗一步步走得极为郑重。
靠近房门时,里面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动静,渐渐靠近门板,推开了门。
谢杳的身子探出来,脸上带着些许焦急:“表哥回来了?”
魏渊抬头:“嗯。”,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头看向身后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裴青衍看见谢杳探出的身子,脚尖猛地转了个圈,将自己藏在了树后……
那一点树干根本挡不住他的身子,大片的金黄色漏在树干外,只是谢杳的视线全留在魏渊地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树干后的人影。
裴青衍听着身后的门板闭合的声音,渐渐转过了身子,指尖微微颤动,垂首捞起了腰间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