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我认可了他主角的身份,发自内心地可以接受包容他与常人对比的一切异常之处,但说到底,奥兰多的本质仍然是在这个世界观下成长长大的孩子,那些排挤,抵触,厌恶和怀疑,都是实打实在他身上发生过的精神折磨。
我能猜到他此时的粘人源于一种更加强烈的,害怕自己被又一次嫌恶扔下的恐惧,可我就算知道答案也没什么办法,我并不是很擅长用言语安慰人的类型,只能竭力和他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少在我的农场里,我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异类的表现。
“而且说不定日后也能帮得上忙呢!”我想了想那些尚未解锁的配方和造物,努力提起自己最轻松的语气安慰眼前脸色苍白的小孩:
“像是魔物原核,史莱姆的浆液,夜鸦羽毛之类的……就算我不是魔女,这些东西其实在我这里也都能用得上的!”
这话不是在骗小孩,实际上我有点怀疑本作的制作组文科生浓度偏高,那些完全搞不懂的理科知识只是一股脑的用“这就是魔法”来囫囵解释,这也就是本作明明是个西幻背景,但只要等级够高,也能做出来类似自动纺纱机和传信魔板之类的玩意。
奥兰多眼巴巴的盯着我,他的眼神有些认真过头了,那种期待的温度太过灼烫,看得我甚至有些隐约莫名的局促。
“是这样吗?”他切切问我,捏着裙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是这样吗?姐姐没骗我吗?”
我有点狼狈的点头,之后想想,反应大概有些太慌乱,也太仓促了,我当时只顾着安抚这只看似可怜的小狗,某种角度上也是忽略了一部分的客观事实:
他再如何年幼,弱小,在我面前娴熟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弃犬姿态,奥兰多的本质也仍然是那个注定要成为第一主角的勇者。
这孩子并不是真的被扔掉就活不下去的小狗,但偏偏也有着小孩子特有的、一定要想方设法证明自己能力的极端偏执——
所以,当我一整天都没找到奥兰多的身影,终于大半夜的后山里,在一处灌木丛里找到了失踪了一整天的小孩时,引起我注意的不仅仅是地上的低阶魔物尸体,他手中残损的木棍,满身满脸属于魔物的血……
还有奥兰多看见我时瞬间亮起的眼睛。
他手里捏着我不久之前才提过的东西,一副相当得意的邀功神态。
夸夸我吧,夸夸我好不好呀。
小狗摇着尾巴,迫不及待地从外面叼回来足够新鲜又相当血淋淋的战利品炫耀着给我看,得意地尾巴几乎要摇上天了。
而我猝不及防直面着毫无马赛克遮掩的直白画面,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反应有些出乎意料,奥兰多的笑容也跟着僵在了脸上,脸色瞬间蜕变成了比我更加糟糕的慌张惨白。他的手指颤颤,反射性扔掉了手里死死抓着原本用来炫耀的猎物。
“……姐姐,”他撇撇嘴,脸上的得意先是变成了死里逃生的混乱侥幸,又在我的视线中一点点转成了惊惶的后怕,他对着我抬起胳膊,两行温热的泪水先声音一步落出眼眶,染开了脸上浓稠的血色:“好可怕啊,姐姐……”
小孩声音沙哑,满是沉重的哭腔。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着蹲下去,接住了直接扑进我怀里的奥兰多。
他埋在我的肩上,哭得好认真,好用力,眼泪顺着肩膀的布料氤氲散开,手臂间是小孩子战栗失温的身体,单从这个反应来看,确实是纯粹发自内心的恐惧。
……可这孩子究竟在害怕什么呢?是魔物带来的死亡威胁,还是恐惧着我的恐惧?
我不知道。
我迷茫的想着。
……到这一步为止,我是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