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煦话里的针锋相对,莳婉一下便听出来了。
只是,这个问题......她是答不上来的。
身为柳梢台的头牌之一,她接待过客人,哪怕往少了说,百来号人也是有的。莳婉知晓她有一副好容貌,故而每每也总是以此作为筹码,配上几句软玉温香。
“私定终身”这类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
她谨慎道:“奴婢确有此言,但也是有苦衷的。”
“吴妈妈对我们要求颇严,而且......柳梢台那种地方,多是无法忤逆客人意愿的,许多人喝了几盏酒,便会拉着奴婢不放。”
“若是、若是奴婢不依他们的意思,说些好听的话,怕是难以活到今日。”
莳婉说得委屈,话到最后,隐带啜泣,可哭了半天,也没见江煦有任何别的反应,待她一抬眼,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又像方才那般,开始盯着她瞧。
似乎是觉得有趣,眼底少见地显露出几丝新奇。
“本王惯常知晓你巧舌如簧,素来擅长给自身开脱,却不曾想,你一介歌女,竟敢几次三番在本王面前耍小聪明。”
他很轻地笑了下,眼底却丝毫笑意也无,“本王问的从来只一人。”短促的笑声,莫名让莳婉心底发毛。
她忍不住凝视着江煦的表情——
男人眉眼微弯,甚至称得上笑意盈盈,但落在莳婉眼底,却只觉得比刚刚神色不明时还要更加可怖。
案头摆着的青瓷瓶内,三两枝芍药花斜插着,花瓣边缘凝结着几滴晨露,将坠未坠覆于其上,被外头暖洋洋的日光一扫,映照出琥珀般通透的色泽。
婉儿的眸子,也是这般亮晶晶的、介于淡黄与微棕之间的颜色。
江煦的视线在芍药花上短暂停歇,而后,继续锁于眼前人。
他虽与吴启元年岁相仿,可他年少成名,哪怕年龄上属于晚辈行列,世上却是无一人会把他与吴家扯在一起,更不会相提并论。
因此,他今日瞧见婉儿的反应,那些堪堪冒出尖儿的嫉妒,无形便更浓几分。
她与那个吴家的奴仆,两个弱女子,连夜赶路去平宿,路上极有可能遭遇不测。若不是被景殷跟着,兴许早就如那野草似的,被人折了。
其中关窍,江煦不信婉儿她想不明白,可......
她还是支支吾吾,不肯坦诚相告,一味地袒护吴家那个蠢货。
这般行径,当真只是权宜之计吗?
吴启元这样的货色,也配?
倘若是他得到婉儿的许诺,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她落入那种危险境地的。
思绪转瞬即逝,化在吐息之间。
然而,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不过堪堪冒出头,江煦反倒先被其中的逾越与冲动震住,掌心甚至破天荒地渗出几丝薄汗,几不可察。
除去他自己,旁人毫无所觉。
窗棂尚未关严,偶有微风溜进,吹得瓶内的芍药花轻轻摇摆,微黄的光影落在屏风上,随之一道簌簌颤动。
恰如他心,随风而摆。
莳婉低头肃立,听到江煦的暗示,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便正色道:“大王,您说的可是湖州吴家的长子?”
“奴婢与他过去是有些情谊,可绝非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儿。”
江煦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人,见她提起男女欢好这等事宜也毫无羞赧之情,不由得眸色渐深。
莳婉说得坦诚,全然不觉江煦望来的目光早已偷偷变了几丝味道,怕他不信,继续耐心解释道:“奴婢是歌女出身,逢场作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吴家......是那般显赫的家族,奴婢从未有过丝毫非分之想。”
她灵光一闪,又道:“再者,吴家公子,也并非是奴婢喜欢的类型。”
这次的沉默短了许多,须臾,江煦幽幽出声,“如你所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