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让舅父不要担心她,转身又回了厨房。
垂头望见陶瓮中炖煮的干兔肉,她的眼睛黯淡下来。
不知道得等到何时,舅母才能原谅她。
张静娴不愿意违背本心与视作亲兄长的表兄成婚,哪怕舅母跪下来一遍一遍地乞求她。
舅母因此怨恨她,赶她离开家门,也不许舅父他们和她来往,张静娴虽然坦然地接受,但心中不是不难过。
兔肉汤炖好,她意兴阑珊地就着蒸软的麦饼吃下朝食,然后才端着加有兔肉的米粥和麦饼放到谢蕴的面前。
“贵人,这是朝食,粗陋一些,望您不要嫌弃。”
她说完话后,不等谢蕴回答便默默地离开,去了院中。
谢蕴慢条斯理地喝着肉粥,另外两张粗粝的麦饼他碰也不碰,好在肉粥的味道和份量都还可以,他身体的感觉好了几分。
从房间的窗户向院中看去,他的黑眸定定地盯着女子的身影。
张静娴在给后院种的菜浇水,豆苗旁边长着的野草也一根根拔掉,不一会儿她的脸就被日光晒的通红。
太阳再升高几分,她到自己的宝库找好工具,抱着去了有树荫遮挡的前院。
谢蕴的目光从一扇竹窗移向另外一扇,他看着那个农女拿一根树枝在地面比划,然后又忙碌着抱来木头和麻绳,不知要做什么。
但慢慢地,他看出了些门道,她似乎在试着做一方高而窄的小榻。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谢蕴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不是小榻,而是只能容纳一个人的步辇。
他忽然看懂了她的用意,随之冷嗤了一声。
这个农女忙活一个上午竟然是为了将他抬出自己的家中。
谢蕴的脸色阴沉,一只黄莺悄无声息地飞进来,趁他不注意,啄了一口变得干硬的麦饼。
他眼眸低垂,在黄莺大胆啄第二口的时候手指捏住了它的翅膀。
黄莺受惊,尖声啼叫。
谢蕴眼角余光发现那农女起身往房中,不慌不忙地松开了手指,娇小又美丽的黄莺逃出生天,急急忙忙飞回了在桃树上的鸟巢。
不过,它为了报复,在人类的手背啄了一口。
张静娴看到了黄莺匆忙飞出去的瞬间,微有迷茫地进屋,便听到谢蕴含笑同她说道,“方才那是娘子养的鸟吗?叫声悦耳动听,但啄人,凶了一些。”
他伸出手背,一道微红的印子赫然在目。
……
张静娴沉默,黄莺性情温和,从未啄过人,但他手背的痕迹确实像是黄莺啄的,她只好“诚惶诚恐”地拿来了自制的药粉。
“贵人如果觉得疼,可以在上面洒一些。”
“我受娘子的救命之恩,贵人当不得。日后,娘子可以唤我郎君,或者七郎。”
谢蕴接过她手中用葫芦装着的药粉,随意嗅了一下,温声说道。
“好,郎君。”
张静娴当然不会唤他七郎,听起来太过于亲密。
“我看娘子在院中忙碌许久,不知在做什么。”听到她选择唤自己郎君,谢蕴脸上扬起一抹淡笑,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在忍受疼痛。
“是……一种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辇车,郎君您双腿受伤,无法走动。我便想,如果在辇车下安装两个可以滑动的木轮,郎君您便不必时刻待在榻上,也能到屋外看一看。”
张静娴顿了顿,如实回答他。
屋外又响起了鸟雀的啼叫,依旧婉转,动听。
闻言,谢蕴动了动指尖,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面无表情的模样有些冷漠。
“原来是这样。”
他低声呢喃,向面前这个普通至极的农女说了一声。
“劳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