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死了，她焉能活下去？
宁宣用力拍打结界，企图突破，脚下气泡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信徒们跌跌撞撞倒下一片，又诡异地直立而起，空洞的双眼深深凝视红衣青年，前仆后继地扑上去。
气泡彻底消失在尽头之际，咒术自祭坛中央爆发，信徒们如蒲草般飞向四面八方。
地底爆发剧烈的震动，一道红光自祭坛中央直冲上苍穹，青龙寺周围笼罩的结界骤然消失。
此处，拦不住狐妖了。
陆知衡撑地而起，眼底闪烁嗜血的光芒。
他咬住玉坠，低笑一声。
“现在该我了。”
沉沉天幕撕开一道口子，积压的雨水倾盆而下。宁宣身不由己地从后院一路飘到大殿附近，距离地面仅有半米的高度时，她焦灼地踢打透明隔层，试图突破禁锢。
结界越来越大，厚度越来越薄，在电光下反射五彩的炫光，像个撑到极致的水泡，终有破裂之时。
第一滴雨水坠落大地，结界晃动片刻，顶部出现轻微的凹陷，渐渐形成小小型水潭，积累到一定地步时，终于不堪重负，由内而外爆破。瓢泼大雨当头浇下，顺着女子额发汇聚到下巴，形成一道水幕，滴答滴答。宁宣落地后，抹干双眼水渍，不等站稳拔腿就往身后跑，几乎是争分夺秒。去的却不是后院方向。
青龙寺没有锁门的习惯，推开两道沉重的大门，一尊灰暗的神像映入眼帘，双眼反射出外面的电光火石，瞧着倒多了几分灵动。宁宣反手关上殿门，一切喧嚣隔绝，那些风声、雨声消失，耳边唯有她一步一步靠近的脚步声。
深夜已至，香案上的香烛燃尽，冷却的蜡油奢靡地堆积成小山，烟灰因湿润的空气而沉在底部，新鲜瓜果摆了满盘。宁宣视线扫过半人高的烛台，绕过香案来到神像前。神像很高，她站在脚下仰视着，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身上的重重裂纹，尤其是底部磨损最为严重。
她越看越觉得神像扭曲极了。
不似别的寺庙内的神像，俱是慈眉善目，体态匀称。而眼前着一尊，麻木的双眼里只有深藏的恶意。
也许是下雨天的关系，殿内不通风，到处都是阴湿的霉味，来自地底的尸臭翻涌上来，她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闪过一幕幕残忍的画面。不愿伤害凡人而伤痕累累的陆知衡、被同伴踩踏致死的凡人、像白芸一般为了救治家人而愚信神宗的信徒、肚皮开花而静静死去的僧人……今夜的一切都超乎她想象，她好像做了个鲜血淋漓的噩梦，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旁观越来越多人深陷其中，一步步落入无底的深渊。她恼恨自己的弱小无力，更不耻自己的胆怯退缩。甚至阴暗地想，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大可以就此离去，当作从未来过，至少还可以苟活两个多月，而不是凭着一腔孤勇回到后院，然后如飞蛾扑火般被狐妖拆吃入腹。
将要被冷漠与自私吞噬之际，陆知衡向她伸出手，恨声道：“敢回头我杀了你。”
还有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而是通过心声传递而来。“去大殿，毁神像。”
因为这句短短的话，宁宣胸腔内的东西剧烈跳动着，激动到要蹦出口中。她捂住狂跳的心脏，一腔憋闷与愧疚彷佛找了到发泄处，忽然猛地回身，毫无征兆抓起香案上的烛台，用尽全力砸向神像！神像腿部毫无意外被砸出一个大洞，看起来十分违和，但比起偌大的神像又不算什么。
却解恨。
烛台咕噜噜滚至脚边，宁宣一鼓作气爬上台子，捡起烛台蓄力往上抛。这一回落点是胸口。
接连砸出两个大窟窿，宁宣心潮澎湃，开始不间断地往神像身上招呼，她扔得手腕酸痛，胸口剧烈起伏，却仿佛有用不尽的力气，对着神像一顿狂轰乱炸，势要把这一晚郁结的怒气排个干净。
大殿内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打砸声响，伴随红衣女子矫健的身形。到了最后，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