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云跟着看过去,一帘朦胧遮故人,但看身形,确是姜素娘和陶姝立在一个木头轮椅边。
应是那方吵闹,也或姜素娘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郎君陶矜身上,故而没听见这边动静,并无转身探看。纤云欢喜要过去,崔婉忙将人拉住,一指压在唇边,嘘声道:“那是爹爹哥哥们玩的地方,你而今大了,不好过去。”
淳云抬起的脚步跟着收了回来,纤云自是不依,猛跺了两下脚,“好不公平,我看到幺娘姐姐在那边。崔婉此时方往帘幕那方探了一眼,回过脸来道:“那是她爹爹身体不好,圣人怎么说来着。”“亲有疾,须饮药,子先尝。”纤云一歪脑袋,童声甚脆,逗笑周遭一片。
淳云才看见,范中书家的大娘子郑瑛也在此处,她和谢家是老熟人,见着谢老夫人,便请到了一块去坐另有三四个婶母娘子,俱不认得,做东的宋太夫人一一指点说了家世来历,淳云跟着纤云喊了两声“娘娘”,得了一堆给小儿见礼的福荷包。
等大人们相继坐下,各家年纪小的姐儿约着往园子玩,纤云还认得些,淳云一个也不识。
此处身份最贵重的,当属卫国公家的次孙女,年方十一,容颜初现倾城色,金珠罗绮佩满身。童稚亦是喜欢跟着高位的人走,一群人谈家世论爹娘,挑首饰递玩件,玩闹间淳云越走越散,最后彻底散了去。
自觉跟着无趣,淳云独自往谢老夫人处回,想寻个角落吃些茶果算了,临近时又摸着手腕上明月珠。在谢府时好几次要去,总被崔婉推脱,难得在此遇上。
看天色还早,也没女使来寻人说要用晚膳,淳云轻手触在帷纱绕着慢慢走,不多时便瞧见姜素娘和陶姝推着轮椅。
大抵是安乐公想单独透透气,难得三人这会也在空旷处,淳云往里走了些。
双方隔帘影动,五六步的距离,只要都伸直了胳膊,就能对上指尖,
淳云手拢在嘴边,轻喊:“姜娘娘。”
姜素娘听闻有人喊自个儿,下意识侧身寻着声音找人,一眼看见是淳云模样,面上一喜,刚要脱手过来,陶姝先跑一步。
姜素娘瞬间将人拽回,顺势在陶姝手腕上一抹,将一大一小两粒珠子扯了捏在手心里,叮嘱道:“注意脚下,跑什么。”
陶姝看了看空荡荡手腕,脸上笑意隐去,慢慢挪到帘子旁,问:“你怎么在这。”
姜素娘停稳了轮椅,跟过来笑道:“是啊,云云怎么在这,我还想着得空去山上瞧你呢,这大半年”她顿了顿,“说来话长,事多耽搁了。”
“我知道,幺娘爹爹生病了嘛。”淳云特伸长脖子往姜素娘身后看了看。
轮椅靠背彻底挡着视线,只能看着那个所谓“安乐公”的脑袋顶。
她想掀帘过去,又怕谢老夫人不喜欢。
男女有别也是有道理的,山上寺里老和尚就不让自个儿去经堂,师傅同样不让男子进观里。不过安乐公能来此处赴宴,估计好的差不多了,何况这又没旁人,淳云道:
“要不要你将安乐公推近些,我虽然不会开方子,对养身还是认得好多药材。”
“不劳忧心。”姜素娘话说的急,一撩帘出现在淳云面前,勉强笑道:
“你怎么在这呢,如今,没有安乐公了。”
圣人大赦天下,却并没把封号重新赐给陶矜,若叫旁人听见,恐怕祸从口出。
姜素娘一走远,陶姝只能先退回立在轮椅旁,防止陶矜乱动摔个好歹。
淳云抿了抿嘴,颇有些无奈,说“自个儿在谢府暂住,师傅也走了,不知何时才回来。”
她摇了摇手腕,复喜道:“快看,我把它串手上了。
我师傅也说好看,前几天我差点就要把它给碎了,当时还特别舍不得,幸好保住了。”
姜素娘眉目伤感难掩,伸手摸了摸淳云脑袋顶,心疼问:“如何就要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