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
建设路,安南市电视台大楼,人事科部门。
科长黄光路关掉办公室的灯,提着公文包,和楼道里准备下班的下属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迈下楼梯。二楼是文艺部,办公室的隔间里还亮着灯光。
一个年轻的新闻女记者坐在椅子里,正拿着保温杯喝水。
黄光路本来可以直接下楼的,但是眼前这个刚入职的女记者,青春靓丽,身材好,脸蛋也漂亮。他忍不住走了过去,打了一个招呼:“小雯,怎么还没下班?”
张雯赶紧放下保温杯,站起身来,撩了撩耳边的头发,笑道:“手上还有些事儿没做完。”黄光路一只手搭在办公桌的挡板上,关切道:“别那么拼嘛,文艺部也没多少事儿,不要熬坏了身体。”
张雯脸上的笑容扩大:“谢谢黄主任关心。”
突然,黄光路看见桌面上散落着一堆刚洗出来的照片。
这些照片,有拍摄公交车的,有的是拍摄火车站等车的乘客,有拍摄即将拆迁的大楼,也有拍摄两个洗头女,抱着双臂,站在发廊门口的。
她们穿着黑色的皮短裙,上身穿着豹纹衣服,头发都是烫着的大波浪,一看就知道不是真正给顾客洗头的。
这些照片都极具时代特征,透露着一个年代特殊的印记和符号。
黄光路注意到其中还有一张照片,镜头有四个人和一头牛。
一架牛车停在殡仪馆的门口,牛车上坐着一个抽焊烟的乡下汉子。
路边站着三个人,一个老农,面对着两个年轻人。
老农皮肤黝黑,穿着绿色的、带着补丁的解放鞋。
而两个年轻人的背影对着镜头,一高一矮,看不见他们的面貌。
黄光路把照片拿起来,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张雯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说:“就在前天,我路过殡仪馆的时候拍下的。”
“那你知不知道这牛车板子上放着什么?”
“死人。”张雯点点头,看着主任脸色不悦,她不好多说。
“对啊,尸体啊,你怎么拍这种东西?”
张雯鼓了鼓脸,然后道:“主任,我们部门准备迎接千禧年的到来,这些照片都是做策划用的。”“千禧年?”黄光路笑了笑:“还有两年多时间呢?这么早就做准备?”
“这是台长吩咐的。”
黄光路撇了撇嘴:“那你也不能拍尸体啊,再说……”
他拿起洗头女的照片,在张雯眼前晃了晃:“还有这个,你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你就拍?”张雯点头:“我知道,她们是性工作者。”
“技女!”黄光路把照片扔在桌上:“小雯啊,作为长辈,我得提醒你,台长和副台长都不喜欢这些东西,你别自找麻烦,还是要传播好的精神面貌,懂吗?”
这两个字“懂吗’,一说出口,黄光路就向张雯身前靠了靠,并睁大了眼。
张雯退后两步,笑着道:“主任,传播好的精神面貌,是吗?那怎么解释我们台里晚上十二点过后,就播放那些不堪入目的节目呢?”
“你……”
听见这话,黄光路咬了咬牙:“行,好心提醒你呢,你又不听。”
他抬起手松开衬衣领口的扣子,然后强压着怒火,提着公文包,向走廊迈去。
走到拐角的地方,挨着墙放着一个柜台,上面搁着一个花盆。
黄光路左手一扫,花盆应声倒地。
“嘭。”
他嘴里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快速地下楼。
空旷的楼道里,只有黄光路的脚步声噔噔的响着,表示着他的怒火。
张雯吓了一大跳,怔怔出神地望着满地的陶瓷碎片和泥土。
半晌之后,她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把陶瓷碎片捡起来,扔在垃圾桶里,再用扫帚把泥土扫干净。花盆里原本种着一棵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