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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3 / 3)

得他眯了眯眼。

他甩甩脑袋,努力睁大眼睛,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玄关。沙发上端坐的老人,头发银白,腰背挺直如松,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眼神锐利如鹰,此刻正沉沉地落在他身上。上次爷爷寿宴,周西凛和父亲周顺成闹得不可开交,为了不给爷爷丢人,他先一步离开,中止那场摩擦。

之后回到海州,接到出海任务,便一直没去见他老人家。谁知,爷爷亲自来了。

“打你好多电话,都没打通。"爷爷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2周西凛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试图站稳,掏出手机,屏幕亮起,17个未接来电,他眼眸闪了闪,将声音刻意放得平稳温和:“您来做什么?”“我想我孙子了,不行?“爷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军人的威严,“多久没回去见我了?”

“我忙。"周西凛垂下眼睫。

“你忙?"爷爷冷哼一声,“忙着喝醉?"<1周西凛沉默着,把头垂得更低。

灯光在他头顶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沉重的枷锁。爷爷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孙子,身形挺拔,面容英俊,乍看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年轻人。可这是他亲手抚养了六年的孩子,他再清楚不过,那双眼睛…空洞、疲惫、死寂,像燃尽的灰烬,没有一丝活气。老人眼中瞬间翻涌起无法掩饰的忧虑。

他开口,声音并不算多么温柔,带着军人近乎生硬的严肃,可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人心上:“阿凛,爷爷和你奶奶都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人,剩下几年,只求晒个太阳听个小曲,随遇而安,这世间,没什么让我们放不下的。“他顿了顿,声音里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除了你。"<5话音未落,老人浑浊的眼眶里,已经盛满液体。想到这孩子十三岁那年,他撞开浴室的门,看到老伴瘫软在门口,浴缸里的孩子已经吞了几十颗药片,像个布娃娃毫无生气地浸在水中。他拼命把这孩子背到医院,医生护士和死神争分夺秒,插胃管给他洗胃。<2还有十五岁时,他无意间撞见他的衣袖下,那一道道尚未结痂的伤口,皮肉狰狞地翻卷着。

十六岁,这孩子和周顺成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少年血红的眼睛里是毁灭一切的疯狂,他死死攥着一把刀,嘶吼着要劈死他的父亲,那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令人胆寒。<1

再到十八岁,程藿把这孩子从翻滚的浪涛里拖上来,他赶到时,他浑身冰冷僵硬,嘴唇乌紫,胸膛几乎没有了起伏。他冲上去,发狠地捶打他的胸口,棋吼着他的名字,濒死的冰冷僵硬的触感,至今想起仍然令人战栗。“阿凛,你能不能别再糟践自己的身体?"<3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用尽了老人所有的力气。周西凛看着爷爷沟壑纵横的脸上那抹湿痕,心脏闷痛得几乎窒息。他喉咙发紧,艰难地点了点头:“爷爷,我四年前答应过你,不会再寻死。”

“可比起不再轻生。“爷爷很快接上他的话,“爷爷更想看到你轻松地活着。周西凛偏过头去,视线仓皇地投向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鱼缸。想到下午那个离他而去的女人。

他知道。

不会了。

不会存在什么轻松地活着。

活下去,仅仅是呼吸和心跳的延续,仅此而已。<1可为了不让爷爷操心,他最终还是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我答应你。”爷爷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周西凛的肩膀,力道很沉:“我不打搅你,我回你父亲那里睡,你自己好好静一静吧。”语毕,他转身,拉开门,身影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门锁落下,偌大的房间瞬间陷入死寂。

周西凛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步一步,挪到巨大的鱼缸旁,冰冷的玻璃触感透过衣料渗入皮肤。

他缓缓地弯下腰,把自己蜷缩起来,将整个人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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