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不欢而散。
赵文华胸中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烧得他心绪不宁。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支庞大的队伍便悄然驶出开封城东门。
工部尚书、河道总督赵文华端坐在最华贵的八抬大轿中,前后簇拥着亲兵护卫和幕僚随从,仪仗煊赫赫赫,却透着一股急于逃离的仓促。
他甚至连河南巡抚章焕都未再召见、作别,只留下一道措辞冰冷的移文:
“本部堂即赴山东济宁河道总督衙门,统筹南直隶、山东段河务。河南河工,着工部都水司郎中杜延霖会同地方有司,严遵前谕,悉心办理,务求实效。勿得怠忽致误,切切。”
车驾隆隆东去,将开封城连同其盘根错节的烂摊子和无尽的怨怼,毫不留情地甩在了身后。十数日后,济宁河道总督衙门。
炭盆燃得正旺,驱散了河畔的寒湿。
赵文华紧锁眉头,细细读着刚从京师六百里加急递来的严世蕃密函。
小阁老的墨迹捐狂冷峭,字里行间浸透着高位者的矜贵与不悦:
………河南诸獠,冥顽不化,竞敢堂议挟制,实属狂悖!
汝身膺重寄,行总督之权,竟使其辈喧哗若此?颜面何存?
然事已至此,纠缠无益。
唯名器不可轻,朝廷体面为重。
着尔拨付库银贰拾万两于河南,言明此乃“圣上体恤灾黎’之赐。
然此款务必专责杜延霖主持分配,令其自缚手足,行此抱薪救火之举!彼处群僚怨心,皆可引火焚其身矣。”
信纸被赵文华的手指无声地攥紧,缓缓揉皱成一团。
他脸颊的肌肉绷紧,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严世蕃毫不留情的责备像鞭子抽在脸上,让他一阵难堪。
但这后面的“拨银二十万两”并指定由杜延霖这烫手山芋去分配的毒计,却又让他浑浊的眼中寒光隐现二十万两银子?
对于要修整河南千里堤防来说,杯水车薪都嫌不足!
这点钱撒遍各县,连一处大些的溃口都堵不严实,更妄谈彻底加固。无论怎么分,都只会激起更多怨愤。这分明是行的离间之计!
他即刻提笔拟就钧令,字字冰冷:
“咨河南巡抚衙门并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杜延霖:本部堂仰体圣慈,悯念河南灾情深重,河工急如星火,特奏请天恩,拨付内帑官银贰拾万两,专用于河南段黄河堤防抢修工需。
此乃圣上体恤河南艰难,恩泽泽被之意。款银着令工部都水司郎中杜延霖全权主持分配,务必统筹兼顾,用之得当,克期奏报支销细项,以孚圣望及阁老期许。款即日自济宁河道库解送开封。切切遵照,毋得迟误!”
开封,河南巡抚衙门签押房。
室内寒气逼人,远比济宁的暖阁阴冷得多。
信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簌响,随即“啪嗒”一声,那封来自济宁的钧令连同拨款文书,骤然从巡抚章焕僵硬的手中滑脱,飘落在签押房内的青砖地面上。
这位一省巡抚,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二十万两?!”左布政使周学儒抢前一步捡起信纸,一目十行看完赵文华的钧令和济宁发来的拨银文书,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带着绝望的破音:
“杯水车薪!杯水车薪啊!赵部堂……他、他……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他的手指紧紧捏着纸角,纸面几乎要被他捏破。
“二十万两……”开封知府李振闻言,身形也摇了摇,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整个河南,千里堤防溃决数十处,数府之地随时会沦为泽国,数百万流民嗷嗷待哺……二十万两?这……这是打发要饭的吗?!”
他最后一句已是吼了出来,眼珠通红。
堂内其余官员,闻言无不称是。
二十万两?与他们当初在公堂上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