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交流了几句。
其中一个倭寇探头朝破草棚里张望了一眼——棚内四壁空空,黑黢黢一片,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败味弥漫。
这种一目了然的破窝棚,在他看来连搜索的价值都没有。
他啐了一口,转身去追逐那些更有油水或更能满足杀戮欲的目标去了。
老灶婆的血渗入棚内,腊梅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血泊旁,小脸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透过草棚的缝隙,她看到隔壁草棚的哑巴姐姐小花,被一个倭寇狞笑着拖了出来,撕扯着单薄的衣裳。
小花无声地挣扎,像离水的鱼,那双总是怯生生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轰!
突然,草棚外燃起了熊熊烈火!
不知是谁,放火点燃了用来煮盐的草垛。
小腊梅下意识地透过草棚漏风的间隙向外面看去,借着火光,她隐约看到盐场外围一处土坡的坡顶影影绰绰站着许多人,穿着明晃晃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
是官兵!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在小腊梅心中燃起。
阿爷说过,官兵是打倭寇的!
然而,坡顶一片死寂。
没有喊杀,没有冲锋的号角,没有如雨的箭矢。
那些穿着闪亮盔甲的官兵,那些骑着骏马的将军,就那么静静地、冷漠地伫立在土坡之上,如同在看一场与他们毫不相干的皮影戏。
火光映照着他们冰冷的面甲,也映照着下方盐场里正在上演的血腥屠杀。
一个倭寇头目模样的家伙,甚至朝着土坡方向,嚣张地扬了扬手中滴血的倭刀,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狂笑。
原来这些官兵和这些倭寇是一伙儿的!
腊梅那双曾经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茫然与空洞,她仰起头,怔怔地望着外面灰暗、压抑的天空,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阿爷...阿婆...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道)这么冷...这么疼...
“嗬嗬...”哑巴小花那边传来最后一声短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随即彻底没了声息。
那个倭寇提着裤子站起身,不满地踢了踢小花的尸体。
小腊梅的牙齿咬破了嘴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她不再看土坡,不再看那些冷漠的“天兵”,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绷紧。
她摸索着,摸到了身下一块带着棱角的、冰冷的石块,死死攥在手心,指节捏得发白。
暗红的血丝,从她的口鼻、眼角、耳中悄然渗出…
那点残存在大眼睛里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光,倏然熄灭了。
她小小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暖意。
她死了,死在了嘉靖三十五年的春天到来之前。
然而,腊梅花枯萎了,春天也就要来了。
“呜——呜——呜——”
不远处,传来低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沉睡巨龙的咆哮,陡然撕裂夜空。
这号角声迥异于倭寇的鬼哭狼嚎,带着一种堂皇正大的威压,瞬间压过了盐场所有的喧嚣!
土坡上,一直稳坐钓鱼台的王茂才、钱启运、郭晟三人,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