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光不断摇晃,照得淮珺脸上的疤痕明明灭灭。
除此之外,四周一点光都透不进,晦暗不清。
屋子里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地面铺满脏兮兮的稻草,就算作休息的地方,却根本无法睡人。
血迹凝成黑褐色的硬块,混着馊掉的饭粒与不知是什么的秽物,到处都是。
空气里充斥着腐朽、潮湿、腥臭的气息,让人直捏鼻。
温度也比外面低上许多,寒意丝丝缕缕渗进骨子里。
——这样的日子,淮珺过了整整半年。
他不甘心沦为供人取乐、毫无尊严的歌妓,便亲手毁了自己的容貌和嗓子。
他不甘心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白白等死,便凭着一腔恨意,撑到了至今。
淮珺一直告诉自己,他定要从这逃出去,然后亲手杀死那个丧尽天良的恶雌。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确等到了重见光明的一天。
却是被盛苒亲手救出来的。
他一直在心里问,盛苒为何要来?为何又一声不吭地开始掉眼泪。
她到底在哭什么。
看见他这幅惨样,这个恶雌不该感到畅快淋漓?
淮珺压着眉眼,那张疤痕遍布的面容更加可怖。
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盛苒吧啦吧啦地地掉了几滴眼泪,凌瑞和渡鸦就巴巴地凑上前,一个比一个关心,手足无措地哄。
从不曾在人前露面的渡鸦甚至变出翅膀,用蓬松柔软的羽翼给她擦脸。
淮珺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陌生到有点诡异。
他们被恶雌灌了什么迷魂汤?
凌瑞开始打圆场,“那什么……妻主心疼你,今日情绪起伏大,别让她累倒了,咱们先回去吧。”
他拿起钥匙靠近淮珺,试图帮他解开锁链。
淮珺身子陡然往后一甩。
“……凭什么?”
他艰涩地扯着嗓质问,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情绪。
这头狮子在说什么。
用这么轻描淡写的口吻,用一句轻飘飘的心疼,就能抹去这半年来他收获的所有折磨?
“你们是……疯了吗?”
淮珺的嗓子已经彻底坏掉了。
许久没和人说过话,从喉咙里挤出的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
凌瑞知道一时半会儿和他解释不清,“这段时间你确实受苦了,但你放心,妻主定会带你回去好好休养,也不会像从前那般打骂我们了。”
盛苒泪眼汪汪地点头,尽可能地用一切肢体语言表达自己。
从小到大,她哭的次数屈指可数,难得像今日这般矫情脆弱。
或许是第一次真正看到兽夫们被摧残的样子,她于心不忍。
淮珺是异国皇子,在自己的国度内养尊处优,受人尊敬,却迫于无奈地嫁给了原主,还被贱卖到这种肮脏龌龊的地方。
任何人见到完美无缺的东西被破坏,都会产生恻隐之心。
更何况,被完完全全毁掉的,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她很想开口解释、道歉,至少重新建立起两人之间最基础的信任之心。
不顾淮珺嫌恶的眼神,盛苒试图拉住他的手。
铁链再次甩动的声响,像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盛苒看着那道疏离冷漠的影子,背脊挺得笔直,却抖得厉害,才惊觉他不是冷的。
是恨到了极致,连骨头缝里都在发颤。
旁观许久,渡鸦理解淮珺的情绪。
他的恨,也不比淮珺少一分。
可是现在的主人很好,好到让渡鸦常常忘了,他还和从前一样恨着她。
“主人的嗓子也坏了。”渡鸦还是忍不住为盛苒解释。
“比你的还严重,她彻底哑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你别急着躲开她,她并非想伤害你、或侵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