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君埋泥下泉销骨(三)
崔令容睁开惺忪又涣散的眼眸,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帷幔。眨了眨眼睛,眼眶里泛出一层的水润却流不下泪来,她哭不出来。张了张唇,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血液眼泪和情绪的流通,禁锢着她的灵魂,带着她沉沉的往下坠,就连身体本能维持生机的呼吸都让人不堪重负。白芍缓缓的跪坐在她的床边,哪怕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宽慰都收效甚微还是道:“阿姐,活着的人总归要活下去的……他若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阿姐这样子。”
“阿姐……
崔令容翻了个身背对着白芍重新又阖上了眼眸。她真的太累了。
白芍低着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中也是万班难受,她将拿进来的食物放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又叮嘱了几句才走出去。那厢人走后,屋子里一下子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崔令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心中冷渗。
明明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昨日的一幕幕,总也没有任何办法的一遍又一遍回想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露出的最后一个笑容。四肢百骸里面,像是有万千的虫蚁在蠕动,她一面发狂一般的抓着自己的皮肤,一面歇斯底里的咳嗽着,想要把这股痒意咳肺腑。白芍听见声音推门而入就瞧见她将身上的皮肤挠的没有一块完好,嗓子更如同被一把斧劈开了一样暗哑嘲晰。
白芍按住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止住了她自虐一样的行为。她强迫自己压下感同身受的疼惜,硬着声音:“你与其这样作践自己,非要把自己糟蹋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何不同他一起去了……也省的叫我们看着你也跟着一同受难。”
崔令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状态并不对,却没办法再让自己振作起来,摆脱掉这一块下着连绵阴雨的阴霾。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她在赵遇险境的时候,总是能够爆发出莫大的勇气,可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的勇敢,像一只雏鸟,刚刚脱离了葱郁的树干和父母的庇护,她也有很多时候觉得孤立无援,彷徨无措。在香云山下是因为看到了一束曙光,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里是因为不甘,两个人那一段短暂的反目她没有屈服是因为觉得自己还有最后一张底牌。在遇到每个困境的时候,她总是能够给自己描摹出希望,她身体里所蕴含的力量能够渡她一程。
直到和庾珩互表心意,他说自己可以依靠他,他可以当她的底气,会在她坠落的时候稳稳的拖住她。
他就像是一颗在暗夜里,能够永远长明不灭的星,不要抬头看见它,亮着就会生出无限的安心。
崔令容在不知不觉间把庾珩架构成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当成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
如今一切都分崩离析,崔令容只觉的自己在混乱里丢失了一切,湍急的风浪没过头顶快要让人窒息。
她终于开口说了这两日以来,唯一的一句话:“我难受……我难受…“身体的每一处都很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白芍原本就哽咽的声音再也压不住了:“阿姐…我们慢慢来,这一路上那么多的坎坷,我知道你每一步都付出了诸多,也知道你究竟失去了什么,但我们仍旧都走过去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完成,就此止才最遗憾。”她从头到尾都在失去。
崔令容皮死的扯住心口处的布料:“白芍,我每失去一个重要的人,都觉得心缺了一块,我觉得现在这个地方空落落的,这偌大的世间,除了你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也没有什么再重要的了。
白芍紧紧握住崔令容的手,她知道这些空缺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填平的,这些缺憾就像是心中挖出的血肉坑,此后经年也不知道会不会重新长出血肉,有可能的事就这样满目苍夷。
“阿姐,如果不能用爱来填满它,就用恨来填吧,杀了齐昭,杀了他们,要死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