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珩掀开帐子离开之后,崔令容将自己缩起来,一颗心沉沉浮浮难以平静。
她似乎能够听到营帐外远远传来的利箭破空的声音,听到不知是人还是兽,濒死之前的惊鸣。
眼前不断回闪过方才惊悚的场面,外面任何的响动都能让她如惊弓之鸟。
“阿姐,会没事的,家主和夫人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庇护他们的。”白芍同着她跪坐在一旁,伸出手环抱住她的肩头,给她以支撑。
日头逐渐西落,外面陆续有重物在地上被拖拽的沉闷声音伴随着深深浅浅的脚步从营帐旁边掠过。
她动了动干涩的唇。
白芍会意,掀开营帐的一角,露出一张灰扑扑的布满雀斑的小脸,张望着外面的情形。
她跟在阿姐身边多年,此处围猎又旧识,阿姐便让她画饰了面容,与她先前白净的小脸大相径庭。
她顾视一圈,确认那些人围猎所得的都是野兽之余方才敢回去向阿姐回话。
饶是如此,崔令容心中的焦躁仍未减轻多少,万千虫蚁啃食着她一般,坐立难安之时,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一只大手掀起营帐,高大的身影弯腰走了进来。
崔令容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心有所感,她也急忙想去将帘子掀开,迎他进来。
两个人的手隔着一层轻软布料窸窸窣窣的摩擦而过,她的指尖戳在了他的手心里,只需他虚虚一握就能完全包裹。
崔令容指腹发烫,将手撤开,侧身让开了一个身位好让他入内。
等他入座,崔令容稳住忐忑的心神,却压不住拿起茶壶时颤抖的手腕。
“郎主……”
“一个不少的都救回来了,等在晚些的时候我会安排他们出猎场,你且安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失言。”
庾珩知道她要问什么,一面出声回复,一面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纤细娇柔,落在他的掌心轻轻柔柔的让人有爱又怜。
他掌心的力道托在她的脉搏之上,带着她的手,稳稳的将一杯茶水倒上。
从她腕子上离开时,他并没有那么干脆利落的撤离,若有似无的蹭过一截玉臂,像是一只想要完完全全的攀附在她身上,贪恋着她身上肌肤的蛇。
脉搏被按压到被松开,崔令容心跳好像突然加快了几下,等她想要再细细的去感受时,心口处早已平复下来。
得知那些人如今还活着,她心中最大的愁结消下去许多。
她收回多余的情绪对着庾珩道:“多谢郎主恩德……”
“我可不要再听什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之类的话了,耳朵都快要听腻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沽名钓誉,我这人讲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庾珩转着杯子的口沿,长叹一口气一副憾然的样子,他慢条斯理道:“你如今欠我诸多,你的一条命,加上那数十人的命,我不想与你计较还好,但若真的想与你计较,你如今孑然一身不知该怎么偿还的起,如果这是一笔买卖,我想我亏大了。”
他原本没想与她算这些账的,只是见着她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委实觉得头疼,索性逗一逗她,让她能够分出一些心神想别的事情。
崔令容又羞又窘迫,她这段时间确实得到了他许许多多的襄助,他也说的都是实话,自己现在身无旁物,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绞尽脑汁,半晌后咬着唇嗫嚅道:“我还有一颗竭诚侍奉郎主的心,惟愿郎主开怀顺畅的心愿从不曾变过……不若我每做一件让郎主感到极其畅快的事情,抵消一次恩情,郎主觉得这样可划算?”
“你身为我的侍女,这件事不应该都是你的本分,倒还对我邀功了。”庾珩话语虽不客气,嘴角却挂着一抹对她偷奸耍滑无可奈何的笑,若是此时崔令容抬头细看,还能察觉出些宠溺意味。
可她现下只是一脸为难的低着头想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