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所有声响都被夜风吹得无影无踪。站在左手边的看门打手不自觉收了收手指,咽下一口唾沫。
干这一行他见过不少装腔作势的贵族,也有一朝走了狗屎运就披金戴银的乡巴佬,也不乏输得家破人亡孤注一掷的亡命之徒……但没有人,没有任何人有这样一双眼睛。
她身上没有脂粉的气味,没有酒与水烟的味道,甚至没有生人的气息。这副身躯包裹在夜色一样的衣着中,只有那双眼睛寒星一样俯瞰着他们,带着对蝼蚁的蔑视和不加掩饰的威压。
一瞬间,这个打手的脑袋里警铃大作。
这绝对是一位从王城那里来的贵族!只有那些真正盘踞在高处,寻常不出现在低级贵族面前,却能以一言操纵政局的贵血们,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如此无情,如此视万物如无物,让人恐惧居于她的注视下。
他听几个客人议论过一些秘辛,太阳王子陛下最近又下了追捕异端的敕令,应该也向北部山脉那边派了人。是那些被派出去的倒霉蛋出了什么差错?还是这里有了什么发现?以至于陛下派了一位高位者来到这里?
站在另一边的打手全然不知自己的同伴在想什么,他刚从一阵战栗中恢复过来。
他比自己的搭档要强,强不少——脑子更好,更能打,甚至有点魔法的天赋。这天赋不足以让他去通过一层一层的考核成为法师学徒,甚至做佣兵都不够格,但足够他在这群野狗一样的人里脱颖而出了。
当他试探地望向那双眼睛时,他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抓住了。
那双月见草一样颜色的眼睛,那奇异的发色,无疑是异于常人的证明。她古怪的车驾和驯良的马匹难道是凡物吗?
她恐怕是一位强得超乎寻常的法师,甚至很可能已经到了二级以上。供养一位法师成长需要难以想象的财力,大法师们本就非富即贵。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那双眼睛中已经有了被冒犯的冷意,只要她轻轻地动一个念,他就将会和这架赌场门一起被烧成飞灰。
在这两双惊愕的眼睛中,这个身着礼服的影子动了,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币,嗡——地在手指间弹起,又啪地收回掌心。只这一个动作就足够,谁也没敢拉住她,让她仔细展示一下这枚金币信物。
在两人深深低垂的头颅之间,来人走了进去。
……
现在万塔知道把“不可直视的光轮”开到最大是什么效果了,好离谱。
在与克拉拉约定好帮她取回葡萄园并复仇之后,万塔着手调查了一下情况。
果不其然,克拉拉并不是被公开审判的,甚至没走完整的审判流程。教会秘密地派了几个教士伙同当地的治安官埋伏在庄园外,她的弟弟想办法把她骗了出来。
之后他们仓促地逮捕她,找了个农妇指认她投毒,她辩解自己的蒸馏器皿是丈夫留下的,但他们选择性忽略了这一点。
克拉拉并不无辜,但她可以为自己做无罪辩护,只是他们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弟弟卢西亚诺也没落着什么好,克拉拉的庄园和爵位都继承自丈夫,弟弟再想从她手中继承就要中间转一道。如果克拉拉死了,那教会大可以出来替他背书,但现在克拉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就卡住了。
与此同时,教会也不是什么义务帮忙的好心人,葡萄园的地契刚刚到他手里他们就开始来谈条件。
卢西亚诺继承爵位需要教会向上递交文书,而教会递交文书的条件是划分走一大部分葡萄园。
他在庶务上就是个草包,克拉拉失踪后庄园的事情和经商杂事都压在他肩上,教会的催促和爵位人这个草包的不胜其烦,他带着克拉拉的钱一头扎进欢乐场中。
……就像这里。
红色的毡帘后是另一个世界,空气黏稠而泛着古怪的甜味,雪茄、木料、昂贵香水的气味被人体的热气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