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峥,打从今儿开始,这书房咱一人一半儿。”“好。"胤祺颔首,抬腿将冰盆往春凳边挪近。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林姝手中书册,不免惊诧。哼,胆子挺大,竟敢窥视禁书《千百年眼》。这本禁书狂悖至极,与传统史书大相径庭,将古往圣贤功绩一概颠覆。可据密报,汗阿玛却将此书置于身侧,秉烛攻读不辍。他想看,却碍于身份使然,不得不忌讳。
楚娴正吃力拆读繁体字,倏尔感觉到池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怎么?"楚娴从书后探出半张脸。
瞧见池峥矗立在面前垂首不语,楚娴懵然片刻,猜测他也许想看《千百年眼》。
“这是禁书,你若想看,就去书架墙角那的书箱取,一会我把锁卸下,你自取。”
“我在看第三卷,第一二卷在书箱。”
“多谢。"胤慎折步取来禁书,下意识往春凳落座,方一落座,却想起春凳上还有旁人。
待要起身,却被林姝抓住袖子。
“春凳这样宽敞,让苏盛与穗青一块躺着看书也无妨的。”楚娴说着,往边上挪动半个身子,拍了拍身侧宽敞的位置:“一起看可好?我字儿认不全,读着费劲,池公子才高八斗,可否指教一二?”“我们可从第一卷首篇开始看。”
与池峥渐渐熟识,楚娴也不再见外,而是咬唇,忐忑看向池峥:“若池公子能给念念,就更好了。”
楚娴喜欢听人说书,穗青对此等拗口晦涩的禁书视若洪水猛兽,摇头晃脑就像念经,听得人昏昏欲睡。
池峥音色清越冷沉,念起书来,定好听得紧。她仰脸含羞带怯看他,眸中含糖笑意,却染着小心翼翼的期许。与雨夜里荏弱无助,惶惶不可终日的弱女子大相径庭。胤祺移开目光,眺望窗棂上摇曳斑驳树影,到嘴边的婉拒之言,再说不出囗。
“好。”
林姝此生注定要侍奉在他身侧,迟早是他的女人,他无需顾及男女避讳,落落大方上榻,侧躺在她身侧。
“顾世类弗传者,良由洪荒始判,楮墨未遑,重以租龙烈焰煨烬之中,仅存如线.…”
青白瓷狻猊香炉飘散缕缕颤弦风烟。
周遭安静得唯余繁密虫鸣,万籁俱寂。
绵沉酣睡的呼吸声离得很近,喷洒在耳畔。胤祺心心微动,缓缓合上书册,蹙眉伸手拂开她散落在香腮边一缕青丝。怎会有人梦中都在苦大仇深眉头紧锁?
梦里到底有多少罗愁绮恨纠缠?
犹豫片刻,他取来素帕手绢擦去她鬓发间细密汗珠。下意识信手将用过的绢帕抛入痰盂,绢帕坠落一瞬,胤祺抬手抓住,又放回手边。
她睡相不好,此刻不知梦见什么,竟在痛苦低呼,无奈之下,胤祺伸出手掌,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安慰。
困意来袭,他凤眸微眯,收紧臂弯,将她搂紧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光洁前额,二人相拥而眠。
苏培盛与穗青在厨房里掰扯调笑完烤番薯,端着番薯与清茶走到门边,一抬眸看见屋内情形,当即旋身回避。
眼前一亮,他笑嘻嘻去寻躲在厨房里吃番薯的穗青。她嗓门忒大,不能让她把今晚情浓意境一嗓子吼没。穗青听苏盛说姑娘在书房春凳上睡着,面上有一瞬挣扎之色。姑娘与池峥二人之间的暧昧情愫,她怎会无知无觉。四阿哥那般暴戾恣睢之人,哪里配得上姑娘。池峥那样的翩翩佳公子,能被姑娘瞧上,是他的造化。姑娘与池峥都是知书达理克己复礼之人,断不会做出逾矩苟且之事。姑娘嫁给四阿哥那样的人,此生已没指望,她怎能再让姑娘不顺意。穗青不再言语,端来一把笋凳,径直坐在书房窗下,闷声不响用改锥戳千层鞋底,为姑娘守夜。
苏培盛大剌剌在廊下铺开篾席,沁凉井水一擦,光着膀子躺下纳凉。扁扁缺月晕开昏黄夜色,乱梦间,参星横斜,渐渐泛起朦胧的蟹壳青。楚娴被噩梦惊醒,急喘着捂紧心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