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72章分寸
马踏碎雪泥,玄色大氅裹住了杏色身影,祁深单臂环住应池的腰肢,策马疾驰。
她的后背紧贴他胸膛,他强有力的心跳连着她的心心跳重合,寒风卷起斗篷猎猎作响,终南山脉如青黑色的巨龙骨脊蜿蜒天际。勒紧缰绳,祁深率先翻身下马,随即将应池拦腰抱下。她足尖刚触及地面,便被他攥住手腕拽向石阶。
沿着石阶上爬,两人呼出的白气瞬间散入山雾,直到应池有些气喘吁吁,才瞧见一处寺庙。
古柏参天,积雪压檐,净业寺赤褐色的寺墙嵌于半山腰,祁深直接抬手推开了寺门。
他步子大,被抓着手腕的应池跟得好吃力,现下可算是停了。香案上供着的铜佛低眉不语,烛火在过堂风里明明灭灭,老僧慧寂枯坐于蒲团上。
祁深把应池往前一推。
应池不明所以,只能站在那里打量着视线所及的老和尚,见其眼皮耷拉如干裂的树皮,又形容枯槁,想来是很大岁数了。慧寂忽然睁眼,应池不妨被惊,猛地一颤,后退了半步,但被祁深轻扶住了腰。
那老僧浑浊的瞳孔竟透出些光亮来,眉目也突变得友善了,而后却又闭上了眼睛。
祁深知道这是看完了,有话要说。
但他绝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改日再叙。”慧寂却起身,吩咐了两个小和尚:“了尘清衍,陪这位女施主逛逛寺门。”小和尚合十躬身:“女施主,请随我来。”应池也知道什么意思,便随之出了门去。原来他说的跟他去个地方,就是找个老和尚来给她相面?
奇奇怪怪的,应池摸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想摸他的心思。祁深略有不放心,和慧寂谈起来话也有些心不在焉。沿着覆雪的石径缓行,放生池已凝成一方剔透的琉璃,应池问他们:“这下面有鱼吗?”
“有鱼。”
“哦。”
似是真能看到冰层很往下的几尾红鲤,静止如珊瑚。而转过经幢的时候,又忽见一树老梅枝子从青瓦墙头探出。
枝干舒朗,却还上绽着零星蜡梅,冷香混着佛前檀香,被风吹散在空气里。应池踩在雪上,“咯吱"作响。
盯着面前的一片白,她却有些发怔。
她原来与这雪并无分别,等着日头晒化也好,被人踩碎也罢,横竖都由不得自己。
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熬着,等祁深对她的那点子兴致像雪水般渗进土里,再也捞不起半分。
但又何尝不是希望?
应池呼出一口气,她就不信,他没有娶妻生子的那一日。三年五载…总归她还有很多个三年五载。
有温热掌心覆上她的眼睛:“看久了雪要瞎的。”祁深的声音混着白气呵在她耳畔,难得的不带戾气。“风眼认主,非吉非凶。"慧寂声音沙哑如风吹朽木,又重回他的耳侧,“乃宿命纠缠之兆,此女命格与常世相斥,故引天地异象护体,也亦招灾厄不断。”什么乱七八糟的,祁深一哂,若不是看那老和尚之前将那圆月物件说得头头是道,他也起不了问上一问的心思。
前几日偶然得知这净业寺有个百十岁了还未圆寂的老和尚,博文广志。“天外寒铁。“慧寂枯瘦的手指抚过那东西表面那些无法解读的扭曲纹路,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敬畏,“非人间炉火所能铸,乃星陨之精所化。”祁深眉心稍蹙,半信半疑,又将那日诡异旋风之事问出。毫无征兆骤起骤停,只围困她一人的妖风,他所见已有两次,不会是巧合。慧寂和尚便说带她来瞧上一眼。
从寺门出来后,只瞧她立在阶前,石青雀金呢斗篷拢住一身清寒,如半株覆雪的白梅。
天大地大,竞让祁深生平第一次觉得,与这样一女子纠缠,乃人生之幸事。就像他刻意忽略了初见她时,她那直视无碍望向他的眼神,可却在越来越与她接触的时间里,竟逐渐清晰起来。
不过是个玩物,怎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