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一一五
还在火车上的周维方不知道发小替他考虑这么远,准确来说,他脑子现在压根就没有发小,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想的全是罗雁。昨天他守夜,大家都知道肯定困得慌,剩下三个人打牌的时候尽量压低声音。但火车如此热闹的所在,哪里是只靠他们仨就能安静的。因此周维方睡得也不怎么安稳,索性坐起身。可他忘了自己是在上铺,头直接撞到车厢顶,捂着脑门嗷嗷叫两声。这么大动静,有谁听不见。
朱国平仰头看他:“我就说让你睡下面,你还不干。”白天当然是坐在下铺更舒服,周维方寻思自己睡上面更合适些,揉着脑袋:“没事,撞一次我下次就记得了。”
还挺乐观,朱国平:“得了吧,你个儿高,再小心都比别人容易撞,晚上还是你睡下铺。”
周维方:"晚上你守夜,在下铺方便些。”睁着眼窝在这上头,跟活生生被钉进棺材板里有什么区别。两个人原来是见过面的,但称不上太熟,自然要来来往往地客气几句。朱天洪却是不耐烦听他俩的酸话,一锤定音道:“真有贼来,国平你能从上面翻下来逮他?”
朱国平当然是听堂哥的安排,不过还是悄悄犟嘴:“我的身手,没问题的。朱天洪确实是看中他身手好。
他其实不太爱带亲戚做生意,但这位堂弟是例外,毕竟这年头出门在外,安全就是最要紧的事,多少运气不好的人不能囫囵个回去。但兴许是太能武,他脑子就转得慢些,因此朱天洪还得带个心里头有成算面上闷葫芦的李详,才能把事情给办下来。只是生意想做大,人手就得多,他心里是很看好周维方的,这次才专门捎上他。
想到这,他主动说起一些福建那边的情况:“石狮那边有个服装批发市场,是当地人自己办起来的,现在论规模在全国能排前三。”改革开放才多久,连京市都还没建立起像模像样的市场,人家南边儿已经发展得如火如茶。
连周维方都不禁感叹:“靠群众建起来的,那个体户得有多少。”朱天洪用四个字:“多如牛毛。人家那遍地是小作坊,三五台缝纫机就是一个厂,华侨还多,外资现在慢慢都在搞了。”前些年一说有海外关系,大家都讳莫如深,现在倒像是件天大的好事,周维方:“今年还要建特区,以后外资肯定多。”五月份报纸上就提过这事,但到底不是正式的政策,况且这种国家大方向离他们这样的普罗大众太远,大家不过闲聊而已。朱天洪也没想过挣这个钱,说:“跟外国人做生意?那叽里呱啦的鸟语,我跟中国人说话都费劲呢。等到福建你听听,哎呦喂,我恨不得用手语。”国家推行普通话多少年,至今成果仍不算显著,别说是一个省,有的地方甚至换个村子都是不一样的语音语调。
周维方想起自己刚到新疆的时候跟牧民们说话,也是鸡同鸭讲,说:“没事,大家只要都认得钱,一切好谈。”
要不朱天洪愿意跟他讲话,两手一拍:“没错,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他打开话匣子,还传授一点跟人谈生意的技巧。周维方听得认真,在心里把注意事项都记下来。两个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后半夜时分抵达鹰潭。鹰潭跟厦门的对开路线每天早晚各有一趟,他们这个时间点到达只能在火车站门口的招待所住一晚。
住宿条件自然是一般,四个人得睡大通铺,好在有热水可以洗澡。周维方其实还是挺爱干净的,只是在火车上得忍着。他把自己搓得发红,在带着奇怪味道的床铺上躺下,几乎是沾枕头就睡。迷迷糊糊的,他觉得有人在掐自己,猛地睁开眼,借着一丝丝窗帘透进来的月光发现是朱国平,敏锐意识到是有情况,手往枕头下一摸。朱国平知道他也能打,先把他叫醒才去叫另两个,四个人分别警惕地盯着房门和窗户,做好先下手为强的准备。
安静好一会,朱国平说:“走了。”
朱天洪对堂弟是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