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来人
夜半,闻折柳身子一坠,一霎惊醒。
梦中何霁月那决绝的背影,宛若尖针,一下扎进他的心。其实何霁月离开那日,他根本看不见东西,压根不知她离开之时的风姿。可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就着至今难忘的踢踏马蹄声,翻来覆去地想,那一日她领兵离开,究竟是怎样一番狠心模样。
但无论怎么想,他总恨不上她。
她不过是弃了他,选了自己的阿爹和小弟,成全孝道,何错之有?至于他,原本就是多余的那一个。
眼睛瞎了,又难哄,何霁月带兵打仗装备精简,府里也从来不留无用之物,她不要他,也正常。
“唔!”
冷汗自后背与额间渗出,浸透全身,心脏在胸腔砰砰乱跳,宛若时刻要从夺喉而出,闻折柳没忍住痛呼出声,他蹙眉缓了下,睁开眼想看此刻几时,却只见着漫无边际的黑。
熟悉的恐惧再度袭来,他下意识攥紧被单,呼吸变得急促。他又无法视物,又成废人了?
心口猛地一揪,腹部跟着落井下石。
闷痛宛若红墨水滴入清水池,缓慢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又如莲藕切片后剪不断,理还乱的丝,断了一根,还有一大片。这孩子,又在他难受之时闹他了。
好不乖。
闻折柳轻轻吸了口气,改仰卧为侧卧,细长双腿弓起,尽可能与腹部相贴,手掌挪到小腹,阖上眼。
身上忽冷忽热,他咬牙缩在锦被中,硬生生把自己捂出一身汗,才勉强好受些。
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耳畔阵阵嗡鸣,闻折柳蹙眉忍了好一会儿,终是无法缓解,他掀开眼皮想,又对上一片令人压抑的黑。唔,好闷。
唤小白将灯点上罢,尽管点灯多半也看不到东西,但好歹有了些白影,瞧着心安。
“小白。”
闻折柳原以为自己能强装镇定,但话一脱口,他才发现自己声音在抖。多亏小白是个心大的,没听出来。
“闻公子,何事?"小白憨厚声音由远及近。“把灯点上。”闻折柳嗓音有气无力。
“好,“看清闻折柳毫无血色的清瘦脸颊,小白吓一哆嗦,“您可是又难受了?吴院使走之前留了几服药,说不适时可服用,属下这就命人煎了去!”眼前终于浮现出垂在耳边的帐幔,闻折柳不由松了口气。原是真能瞧见,他还以为,他又瞎了。
“不必煎药。”
只是吴恙给他留的,大抵是救命药,烈性大,虽能将他的命救回来,但对他本就不好的身体有很大损伤,不到危机关头,万不可用。耳畔仍嗡鸣,闻折柳不用多费口舌,仅随便寻了个药性无法克化的理儿:“我喝不进。”
“那,那有什么是奴才能为您做的?"小白生怕眼前这琉璃做的人儿碎了,急得嘴磕巴,“恕奴才直言,您的脸色实在不好,不为您做什么,奴才不放心。”“…往火盆添些炭罢。”
闻折柳原本已闭眼,听小白非要做任务才心安,又掀开眼皮,将屋内扫了一圈:“冷。”
“遵命!"小白如同得了主人指令的看家大黄狗,兴奋甩着尾巴,不单往火盆添上柴,“吱呀"一下将窗关了,还轻手轻脚给闻折柳掖了下被子。“还有什么是要奴才做的?"他仍问。
“没了,你出去。”
小白纵是再好,闻折柳也改不掉喜静的性子,无事时只愿将他遣出去,让自个儿耳畔清净片刻。
余光瞥见小白要将烛火熄灭,闻折柳薄唇轻启。“点着,不必熄。”
屋内再徒留他一人,冷清,但自在。
暖黄油灯在侧,闻折柳心中安定,他用还算有点温度的掌根压着腹部,硬生生将翻江倒海的痛楚压下去,隐约又出了层薄汗。他浸在还算安稳的海中,头脑昏沉,一下睡过去。“郡主!”
何霁月从匪帮找了根粗绳,绑在单芝四肢,手牵着绳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