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说:
“你记错了,看到那些的是我,不是你。”
“是我去找阿隼玩,看了阿隼被杀,是我闻到了肉香,是我听到了哭声——不是你。你什么都没看见。”
仆人渐渐安静下来,眼神变得茫然。
最后,他点了点头。
虞寒仪依旧住在道观里,仆人依旧照顾他,只是再也没提过阿隼,像是把他忘了。
偶尔,虞寒仪会想起那个聒噪的孩子。
想起他塞过来的甜糕——甜得发腻,黏在牙上,怎么舔都舔不干净。
一年后,虞寒仪被接回了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家”。
他的眼睛被治好了,终于看清了人世的模样——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原来仆人和他长得不一样。
仆人的皮肤更粗糙,指节更粗大,眼神总是低垂着,不敢直视他。
虞寒仪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苍白、冰冷,五官像是用一块死玉凿出来的。
他住进了铺着锦缎的屋子,而仆人,哦,仆人有了名字……锢尘。
锢尘被安排去了偏房。
窄小,阴暗,连窗户都是破的。
虞寒仪这才知道,原来,所谓“仆人”不止一个,而是有很多个。
他们走路时低着头,说话时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而像他这样的“公子”,有两个。
一个是“长公子”,自幼在“母亲”身边长大。他是“二公子”,下人总是议论,他是“母亲”跟别的男人所生的“野种”。
起初,虞寒仪觉得有趣,原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高高在上,有的卑贱如泥。
他试着命令仆人,看他们战战兢兢地服从,心里涌出一种陌生的掌控感。
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
某天夜里,他被虞家的一个族老带走。
那是个枯瘦如柴的老人,一身玄黑,胡子灰白,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眼里爬满血丝。
他盯着虞寒仪,喉咙里发出呼呼的破风箱似的声音:
“好……做得好……青儿,往后你便是家主。”
虞寒仪的母亲,虞向青站在一旁,满身华贵,面无表情。
他恍然大悟,原来“母亲”能当上家主,是因为答应了族老的条件——献出自己的儿子。
母亲有两个孩子,而他,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他大大地睁着眼,被按在一张白玉台上,手腕被割开,暗红色的血沿着筋脉流出。
整个过程,他没发出一点声音。
虞寒仪望着头顶,望着头顶的帐幔,心想:
原来血的味道是这样的。
换血结束后,他被送了回去。
族老体内的毒暂时被压制住了,而他,则被允许“活着”。
锢尘看到公子时,吓得差点跪倒在地——
孩子的皮肤变得更白了,几乎透明,而眼睛却呈现一种极致的黑色,像是干涸的血。
虞寒仪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他:
“我看起来不一样了,是吗?”
锢尘不敢回答。
他笑了笑,没再追问。
后来,他依旧住在豪华的屋子里,依旧享受着仆人的伺候。
但他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他自己了。
有时候他会盯着自己的手腕,想象着黑色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样子。
他想,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变成那个族老的模样——腐朽、贪婪,靠着别人的血苟延残喘。
但至少现在,他还活着。
而活着,就还有机会弄清楚。
为什么母亲会选择抛弃他两次。
翌日,虞寒仪的兄长来看他了。
那个孩子穿着翠绿的长袍,腰间悬玉,眉目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才走进来。
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