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美妇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变了，那双深晦诡沉的瞳孔中，弥漫黑雾，悠悠笑着，“看来，文公子了解的阿映根本没有我了解的多啊，那你谈何说喜欢她？″
话语中，透着刀锋般的凌厉，仿佛隔空将文焉刺穿。文焉陡然心生寒意，隐隐感到他与佘娘子之间的氛围变了。见文焉僵白着脸不敢回答，佘靡目光如同扫视秽物一样扫视过他，吐息幽寒，得出结论，“你没有我美，亦没有我懂她。”佘靡迈动步子，逐步朝文焉走近，阴恻恻地继续问，“你有见过她恣睢无忌，恶语连珠的模样吗？”
文焉听得发懵，困惑不已，“这……阿映女郎不是一直温婉贤淑吗？”佘靡嗤笑一声，“你不懂她。”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睑开始泛红，眼含泪雾，吐息幽怨，“你有见过她肌生尸斑，从内脏开始糜烂发臭……最后一点点变成白骨的模样吗？”文焉双腿开始止不住地打颤后退，这样的佘娘子仿佛与往日的大相径庭，让他心生惧意。
“佘娘子……你在说什么？”
佘靡笑出了泪，他又捂住肚子，笑颜甜蜜，那张白皙的脸蛋愈渐扭曲成恶鬼似的狰狞，字字泣血，“那你有感受过她在你腹中孕育……慢慢长大，会动…会踢，会喝你的血的，最后还会撕破你的肚皮，带着你的肠子一同出来的模样吗?文焉听得头皮一阵发麻，他连连后退，最后脚步规趄摔在了溪水里，冰冷的溪水打湿他的衣袍，文焉一脸狼狈而恐惧地看向佘靡。头顶的“妇人"哪里还有此前温良贤淑的模样？像褪去假皮的恶鬼，露内里腐败生疮的芯子，目色空洞，毫无人气朝他莞尔一笑，“你没有…通通没见过那档的她……而靡见过啊，见过她由生到死…靡比你了解她的多……你不配啊。”虽对佘娘子惊人的话语感到困惑，但听到末了佘娘子说他不配时，文焉顿觉脊背僵寒。
他开始自惭形秽起来，躬着身子不敢去看佘娘子，将头压得很低。佘靡俯瞰那神情羞愧的少年，见少年那年轻挺直的臂膀，白如凝脂的肌理…他瞳孔骤缩，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敛去，浮现出什么惧色。这文焉到底也才二十出头罢……他暗想……如此年轻…
他下意识再看看自己……
自从生下阿映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法力，亦失去了容颜不老的能约莫再过十年，他会渐渐老去，容颜不复。而文焉尚且年轻，到了那时，他自容貌上便胜不了这少年了。那时，他又该拿什么去争？
他脑袋中，隐约浮现阿映那嫌恶的眼神。
届时，阿映会说，“你这个老东西，又丑又老，拿什么和文焉比！”思及至此，佘靡猛觉心头一窒，脚步踉跄虚浮了两下，面失血色，苍白如薄纸。
他望向栽进溪水中的文焉，眼底泛红氤氲泪雾，心头有道声音催促着。杀了他，杀了他……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他抬步向文焉靠近，思索着是该将这少年溺毙河中，还是掐……“文焉自惭形秽，再不会向阿映提亲了。“溪水里垂丧的少年突然开口。佘靡猛地止住满腔杀意。
倒不是他对这少年心软了，而是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林中响起。细微的，轻浅的步伐，熟悉…万般熟悉……“哦？“佘摩眉梢微不可察扬起，笑问，“为何啊？”文焉从溪水中站起，他朝佘娘子敛衽而拜，面容僵白，“文焉年少轻狂，错将仰慕当作欢喜…这几日已然想清楚，不会再打搅意映了…话落，一道身影从草丛内踱步出来。
林意映面色阴霾地走到佘靡旁边，目光沉沉盯着文焉。文焉白色僵白了下，心虚地垂眸，抿唇道，“既然意映女郎已经听清了，那文焉…”
他话未说完，便听见清清冷冷，毫无悲伤留念之音递进耳畔。“你可以滚了。"林意映平静地说。
她心底自然是有些失望的，计划落空，赌约失败，她好像从来都赢不过佘靡。
当然，除了失望，她的内心平淡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