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番外
秋季的梅雨季来的很早，没开灯的房间是灰色的，昏暗色调带着潮湿发霉的气息。
墙角发霉脱落的墙皮、永远落满灰尘的窗户、屋外的老树成了陪伴季栀心小时候丢不掉的三样东西。
当然还有一样一一
“哥哥。”
哥哥、哥哥。
女孩子拥有超乎同人水平的细腻心思，与人说话时她总低着头，耳朵会告诉她，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
在满是恶意的家庭里，小小的季栀心不爱说话，她坐在梧桐树下，只有当听到门口季佳明放学回来的脚步声时才会开心一点。哪怕这个哥哥没有那么喜欢她，但季栀心能感觉出来：他不像父母那样厌恶她。
季栀心不敢主动跟这个哥哥说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用陌生形容，季佳明不欺负她，但也不管她，只有很少很少的时候，他会带一点季栀心从没吃过的东西回来,然后什么话都不说，放在季栀心手里。季栀心舍不得吃,像珍宝一样分外珍惜地捧在心口。在季佳明心里，他觉得这种连施舍都算不上的行为没什么，只是这个妹妹太可怜了，她拥有一张漂亮水灵的脸，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可她不爱笑。
只有很少数的时候，季佳明带东西给她，她就会弯眼睛，露出甜甜的笑容。季佳明很累。
一复一日的高强度学习，以及每天晚上季归祖检查学习情况后愤怒的脸，散落一地的书页，他不想面对，很心累。
他没有学习的脑子，每学期末拿着倒数第一的成绩单回来面对季归祖的毒打，季佳明就更不想去上学了，这种恶性循环一直到季佳明升初一那年。过了个年，季归祖听了几个亲戚的介绍把季佳明送进了南下的厂里，干着一天十二小时两班倒的工作，拿着低廉的不像人样的工资，甚至第一个月的钱还要被压着。
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干了几个月，季佳明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最起码他精神上并不累，只是身体好累。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又落到季栀心那张让人心都要化掉的笑脸上。他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看到季栀心了。
季佳明很小的时候还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抱有敌意，哪怕他的生活并没有多好，但他终究不是亲生的，季佳明认为这个孩子降生后他的境地日后只会变得更加难过，所以心底一直是对她的降生抱有恶意的。他不想让她出生在世界上。
可是现在看来，他的期望还算是好的，如果没有出生，季栀心起码不用受这么多苦。
永远破烂的衣服、父母亲人的漠视、吃不饱的饭……季归祖不会给季栀心花钱，她穿的衣服大多都是季佳明小时候穿过的，很少是邻居家不要送来的。
而季佳明穿过的，其实也是别人不要送来的。就这么慢慢拉扯，好在能勉强过下去。
国庆节，厂里放了几天假，季佳明看着累趴在床上不想动的室友，坐在椅子上想了想，把自己带的不多的衣服收好，拿着刚发下来的几千块钱工资坐着火车回去了。
离开两年，他从没回来过，过年加班有三倍工资，他舍不得回来。踏上熟悉的道路，乡里一切都没有变，大白天房门锁着，季佳明看着关闭的大门，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从出去的时候，季归祖就没有给他钥匙。
陌生又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季归祖走到梧桐树下坐着，看着自己大老远提回来的行李箱，感觉自己像是个笑话。
风卷着叶子吹过，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等到很晚的时候，院子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细微的，带着不确定的询问：“哥哥？”
季佳明回头，看见个头已经长成少女模样的季栀心。陌生感倒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在季佳明心里记的格外清楚，想到她的笑脸，他甚至能想象出这张脸在几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季….…“季佳明张了张口，换了个称呼：“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