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眸幽深，探不到底，“是啊，我真可怜。你也可怜。”姜妤神情灰懒，不说话了。
“怎么办呢，"裴疏则道，“陪我一块可怜下去吧，这一生总归没有其他办法。”
他起身，阔步走出帐外，喊褚未上前。
“把那帮道士赶走，还有芳枝那丫头，心怀不轨，一并撵出去，告诉她们，也让她们告诉金陵的故人，"裴疏则听见撩帐响动，回头看了跟出来的人一眼，冷冷扬声，“谁再敢贸然来找姜妤，她见一个，我杀一个。”褚未面露犹豫，终归还是派人去办，道，“殿下息怒，召军医前来理伤吧。”
裴疏则往别的方向走，“寻个偏帐。”
褚未赶忙跟上，出言提醒，“殿下，陆家兄妹还关着呢，眼下陆相也在，不然…″
还真忘了这桩事。
“她自己要走，我也不拦，让文书先生写封和离书，一并交还陆家，别再拿这些琐碎来烦我。”
褚未倒是没再烦他，可陆相收到和离书，如何坐得住，当晚便押了陆知行兄妹俩前来请罪，裴疏则不见，直到后半夜，麾下校尉来报，说城门要破了。他提刀出去，被陆相拦住，“殿下，后生不懂事，臣求您开恩，给瑶儿一条生路，陆氏自当效忠殿下，誓死追随。”裴疏则简直莫名奇妙，“我现在与她和离，还不够留生路？难道你觉得待我上位再废弃她会更好吗？”
陆相仰起苍老面容，“众人皆知，殿下与寄瑶是圣旨赐婚，您登临在即，此时与她和离，与废弃何异？臣年逾古稀，自知寿不久矣，没给儿孙留下什么，只有虚名可供一听，可寄瑶还年轻，一个女儿家，日后如何立足？臣不敢妄求，哪怕是同样让她担个虚名，在后宫舍她口饭吃，总好过被世人指点，受尽冷眼。他说着便拉陆寄瑶过来让她赔罪，陆寄瑶手腕上还留着被捆绑的印子，只顾摇头哭泣，几乎背过气去，裴疏则心烦意乱，瞧见姜妤仍站在中帐前，遥遥看向这对祖孙和一旁的陆知行，不知在想什么。陆知行跪下揽罪，说出逃是他的主意，让裴疏则罚他。陆相年迈孱弱，本就煎熬许久，体力不支，一口气没喘过来，晕倒在地，兄妹俩全乱了方寸，偏帐前乱成一锅粥，城门战鼓频频，校尉出声催促，“殿下，再等不得了！”
裴疏则翻身上马而去，陆寄瑶扶着陆相哭成泪人，陆知行手忙脚乱给他诊脉，褚未跑开去找军医，远处奉真诸人被带走，芳枝也在其间，频频仿徨回首，想找到中帐的位置再看一眼。
到处乱哄哄，厮杀声、交戈声、哭喊声、跑动声混成一片，震耳欲聋，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巨大穹顶，猛地压扣过来。姜妤脚步虚浮，慢慢后退，转身抓住中帐幄帘，想回里头坐着。她没能走进去，吐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大
上京失守，光庆帝前日送去的禅位诏书始终没有回音，便知苟活无望，皇城破时放火点燃太极殿，想自焚明志，可终究怕死，火势蔓延前自己跑了出来，摔倒在裴疏则马下。
他吓破了胆，匍匐上前，求裴疏则饶他一条性命，他愿把江山全部托付。裴疏则道，“你的新太子率禁军精锐从西城门逃了，若非如此，这里还能多撑两天。”
光庆帝浑身僵硬，仰起满是冷汗的头颅。
裴疏则问，“如果先太子还在，他会丢下你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