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用拐杖重重敲地,打断了贺承宗更进一步的怒火,“当务之急,是赶紧给澜姐儿置办像样的新衣!太后今日既然开了口,我们侯府就必须立刻做出姿态!春宴在即,澜姐儿必须风风光光地出现在人前,把今日丢的脸,给侯府挣回来!”
一锤定音,定下了基调。
贺承宗也立刻反应过来,强压下怒火,沉声下令:“管家何在?”
管家早已候在院外,闻声连滚爬地进来:“侯爷吩咐!”
“立刻!马上!调集府中所有针线房人手!一个不留!”
贺承宗的声音斩钉截铁,“拿着本侯的名帖,去内务府、去京城最好的几家绣坊,借最好的绣娘!无论花多少钱,务必在三五日内,给大小姐赶制出全套合身、料子上乘、绣工精湛的新衣!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一件都不能少!若敢有丝毫怠慢,仔细你们的皮!”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拼了命也一定办妥!”管家吓得连连磕头,连滚爬地出去安排了。
侯爷这是动了真格了!
贺承宗的目光冷冷扫过匍匐在地的裴氏,不带一丝温度:“至于你,裴氏。御下不严,治家无方,苛待嫡女,险些酿成大祸!即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本侯和老夫人的允许,不得踏出东正院半步!府中一应事务,暂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大少奶奶韦氏。
韦氏被公公这眼神一扫,吓得魂都快飞了。
她年轻,又一直依附婆母,哪里敢接这烫手山芋?连忙摆手,声音都带了哭腔:“父亲!儿媳……儿媳年轻识浅,从未理过家,实在担不起啊!”她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狼狈的婆母。
“担不起也要担!”贺承宗厉声打断她,“身为长媳,难道一辈子躲在婆母身后不成?此事就这么定了!由老夫人带着孩子们参加春宴。府中杂务,韦氏暂代,遇有难决之事,可请教老夫人或二弟妹!”
他目光转向一旁一直沉默看戏的二夫人。
二夫人心里门儿清,侯爷这是气头上,拿她们当枪使呢。
裴氏在府中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掌家权哪有那么容易夺?她面上却带着得体的忧色,温声劝道:“大哥息怒,大嫂一时疏忽,禁足思过也是应当。府中事务繁杂,韦氏年轻,若有需要,弟妹自当尽力帮衬。”
话是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要接手的意思,只提“帮衬”。
贺承宗也知夺权不易,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二夫人的表态。
他最后看了一眼哭得妆容全花的裴氏,还有旁边同样灰头土脸的裴玲珑,以及地上痛得直抽气的儿子贺胤,只觉得满心厌恶。
“都散了!”他挥挥手,语气充满了厌烦。
这场闹剧的风波,终于在各方心思中,暂时平息了下来。
老夫人由人搀扶着,心疼地看了贺锦澜一眼,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阆华苑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火药味。
裴氏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扶了起来,半拖半架地弄回了东正院禁足。
裴玲珑像个受惊的鹌鹑,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接下来的三日,永定侯府针线房和借调来的绣娘们,灯火通明,日夜赶工。
一匹匹流光溢彩的云锦、蜀锦、软烟罗被送进阆华苑。
量体裁衣的绣娘进进出出,小心翼翼,恭敬无比。
一件件崭新、合身、料子顶好、绣工更是精细得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衣裳、裙子、披风、斗篷,如同流水般送到了贺锦澜面前。
鹅黄娇嫩,水蓝清雅,海棠红明媚,月白素净……每一件都衬托着她的身段和气质。
夏欢和佟嬷嬷看着这些华服,又是欣喜又是心酸。
夏欢捧着一件滚着雪白风毛的银红妆花缎斗篷,眼圈都红了:“小姐,您看这料子,这绣工……早该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