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指尖在那华美的锦缎上轻轻拂过,眼神却异常冷静,没有丝毫贪恋。
“小姐?”春喜愣住了,“这可是太后赏的……”
“正因为是太后赏的,才更不能穿。”贺锦澜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坚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浮光玉锦太过招摇,穿出去,是福是祸,尚未可知。盯着侯府盯着我的人,还少吗?”
想起母亲近来对玲珑那异常的热络,想起府中那些若有若无的探询目光,心中更加笃定。
她小心地将锦缎叠好,动作轻柔,重新放回锦盒里。
“找个稳妥的箱子,压到箱底去。记着,”她抬眼看着春喜,眼神锐利,“这匹锦缎,我不穿,也绝不会给任何人用。让它安安稳稳地待在那里,便是它最好的归宿。”
春喜虽然惋惜,但看着小姐那不容置疑的神情,也不敢再多言,连忙应下,捧着锦盒去寻箱子了。
贺锦澜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看着外面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
除夕夜的喧嚣似乎已经在远处隐隐响起。
她心中一片澄澈。
侯府这潭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这浮光玉锦,是恩宠,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刃。
藏起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
除夕夜的永定侯府,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前院大摆筵席,戏台上锣鼓喧天,咿咿呀呀唱着吉祥戏文。
各房主子以及有头脸的管事仆妇齐聚一堂,推杯换盏,笑语喧阗。
廊下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将整个府邸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派富贵升平的景象。
这一切的热闹,都是侯夫人裴氏一手操持起来的。
她穿着绛紫色织金牡丹纹袄裙,端坐在主位下首。
脸上挂着得体雍容的笑容,指挥着丫鬟婆子们布菜添酒,接受着各房管事嬷嬷的恭贺,一派游刃有余的主母风范。
没人知道,她袖中的手,指尖早已深深掐进了掌心。
更没人知道,她心里翻腾着怎样的不甘。
她不敢撂挑子。
管家权是她在这侯府立足的根本,也是她能为娘家裴家谋取利益的唯一渠道。
永定侯府根基深厚,祖上传下的三千亩上等祭田,年年出息丰厚,足以支撑整个侯府体面的开销,根本不需要动她裴氏的嫁妆。
贺家母子——老夫人和侯爷,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对她这个商户出身的媳妇,既不会过分苛责,也绝不会让她越过雷池半步。
她裴氏管家,管的是什么?表面上是侯府上下的吃穿用度以及人情往来,光鲜亮丽。
实际上呢?不过是借着侯府这块金字招牌,用侯府的公中银钱,去填补她娘家裴家那如同无底洞般的社交花销!
今日请这个不入流的小官听戏,明日给那个破落户的夫人送重礼……
指望能攀附上真正的权贵,结果呢?人家收了礼,转头就把裴家忘到了九霄云外,连个回音都没有!
这些银子,如同打了水漂,而账目,自然被裴氏巧妙地掩盖在侯府庞大的日常开销之中,无人细查。
裴家富甲一方又如何?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
在那些真正的勋贵清流眼里,裴家再有钱,也不过是满身铜臭的商户!
永定侯府,是他们裴家唯一能勉强攀附得上的高门。
所以裴家对贺家的态度极其矛盾。
骨子里轻视贺家靠贺锦澜的恩功换来的爵位,却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扒着不放,指望着通过贺家,为裴家子弟谋一个前程,洗脱商籍。
裴氏深知这一点,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必须牢牢抓住这管家权,才能源源不断地用侯府的钱,去维系裴家那虚无缥缈的攀附梦。
哪怕此刻她心里恨得要死,恨不得撕了侯爷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