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哪吒回到府中时,奴隶们已经备好了设宴的桌椅。
她被哪吒拽着溜入庖厨,支使奴隶拿来一个铜壶。府内下人都对这位三公子有些惧怕,因此不必哪吒吩咐,他们也都离得远远的。
这倒方便了平愈和哪吒行事。
二人将黄口觥架在高处,试图将酒灌入铜壶中。
晃了半响,觥内确实没出半滴酒。
———哪吒的气压有些低了。
平愈他身上涌出的戾气吓得发寒,便支吾道:“它既然坏了、也不能强求。不如我们先出去,然后从长……”
“计议”二字尚未出口,她就被哪吒的动作惊得吞了回去。
男孩忽然松开了手指,手中的器皿便直直往下掉。
在它险些坠地而亡时,混天绫又将它捆起,重新吊至高空。这样来回往复,这盏坏了的妖觥,竟然真在第三次被吊起时出了酒。
平愈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想起自己在上街前也是这样被哪吒吊起的。
幸亏当时只跑了一次,人果然要识时务才能好命。
见酒觥出了酒,哪吒一扫方才浑身冷意,轻快笑道:“好在你这下就出了酒,毕竟事不过三,第四次我就不接着你了。”
闻言酒觥出酒的速度更快了,平愈觉得这是它为自己求生不得、求死又害怕而流的眼泪。
要不给它个痛快吧,她想。
等酒装满了铜壶后,觥就被放回在了桌面上。壶顶尚未封口,浓郁的酒香随壶满而溢出。平愈抽动鼻尖,发现这酒气味并不辛辣,反而有着果汁般的醇香甘甜。她有些好奇了,女孩踮起脚来朝着壶中看去。
起初酒水如货郎所说那样是清澄的,随着壶壁而呈出青铜色。
她的脸离得近了,呼吸喷洒在上面,酒面也兴起涟漪。她在壶面的倒影被水波一搅,霎时成了一具白面的枯骨。
平愈心惊了一刹,却不由自主地继续看了下去。她对上头骨两处空荡的眼窝,酒色越发深沉,竟淌出两行血泪,将壶中都浸红了。
赤色如絮般在酒内沉浮,为枯骨点妆。如柴的朽骨间缠上经络,重新生出了油脂与筋肉。平愈也不知是因惊骇还是如何,目光无法移动,像被壶面之景绞入进去。
下一秒,眼前一黑。
红绸骤然缠上她的双眼,将人带离原处。
男孩的声音在耳旁炸响:“怎么光是看着壶中酒水,魂就差点被勾去了。你这人的心智好生薄弱!”
平愈猛地回神,发觉酒香消散了,余留在鼻中的是一股腥臭的腐味。仿佛壶中不是酒,而是生蛆的腐肉流出的脓浆。她捂住口鼻,混天绫也撤开了。男孩将壶盖盖,笑得讥讽:“靠得这么近,不如直接尝尝看?”
“好臭啊,我才不喝。”平愈将头摇出残影,连身上的每个衣褶都在抗拒对方的提议。哪吒生怕她将脑袋摇下来,抬手摁住了女孩的额头。他对上平愈的眼睛,神色由阳转阴,张口就是呵叱:“明知是妖物还凑得那样近,果真是笨得没边了!”
“可是……”平愈对对手指:“明明刚才闻到的还是酒香呢!”
“凡人闻见的就是酒香,你体质招灵、又眼通阴阳,看到的自然是这酒水的原貌。”
哪吒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女孩的脑袋,另一只手又抬起装满的铜壶晃了晃。听着里面的哗啦水声,他满意道:“很好,够那老物细品了!”
男孩向来不懂收敛自己的劲力,平愈觉得自己的额头都要被戳穿了。她趁着男孩打量酒壶的功夫,将对方的手轻轻握住压回他自己的胸膛。
平愈不敢看铜壶,她眉毛拧成八字,透着些烦恼:“真要把这个给李叔喝吗?”
哪吒听她言语踌躇,以为平愈是想变卦,要替敌对阵营说话。当下怒目而视,语气沉沉:“你想反水?”
金圈嗡响,像即将燃尽引线的炸药。
“我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