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揭开油纸,露出里面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小巧玲珑的蟹黄汤包时,她才勉为其难地接过来。“真败家,这东西多金贵啊。“温棠看清是什么,心疼地跺脚,“城里酒楼的蟹黄汤包,一个就得二十文钱。顶得上我娘和你娘绣好几条好帕子了!不许再买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着,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章尧却已将一只小巧的汤包递到她唇边,“趁热,香着呢。”“不贵,”他声音低沉,“我给人抄书攒的,没用家里的钱。”温棠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拉起他的手就仔细看。果然,那掌心上的茧子又厚了一层,指关节处还有新磨出的红痕,哪里只是抄书?定是又去了码头。她小脸一沉,连那馋人的蟹黄香都勾不起兴致了,但还是小口小口珍惜地吃了下去,这么贵的东西,冷了便糟蹋了。乡下的冬日,屋里总是冷飕飕的。江氏曾悄悄透过门缝看过,尧哥儿把人圈在怀里,用那双粗糙却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温棠发红的小手。“你再这么糙下去,手都不好看了,我就不要你了!"温棠不满地用指尖戳着他掌心的厚茧。与那张清俊好看的脸不同,他的手粗糙,宽大,实在称不上好看。
章尧老老实实地替她暖着手,待她指尖回暖,才放开去看书。一旁的大黄便遭了殃。
温棠一步跨过去,逮住想溜的狗子,不由分说地把手往它暖烘烘的肚皮底下一塞。
大黄不满,大黄抗议,然后被温棠敲了敲狗头就老实了。江氏又低头看了看求来的给两个孩子戴的红绳子,这是她的心意。愿这两个孩子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临江楼正值午膳时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阿福守在二楼雅间门外,听着里面章尧与周家父母并那位周小姐已谈了快一个时辰。
方才他觑见周家父母看向自家主子的眼神,那分明是岳父岳母看乘龙快婿的满意神色。阿福心里琢磨着,这事儿,八九不离十,成了。雅间内,气氛融治。
周家夫人坐在章尧对面,对眼前这位章家二郎,是越看越满意。年轻人礼数周全,态度谦和,谈吐不俗,既无世家子弟的倨傲,也无拘谨。自家女儿是娇养的独女,性子略有些腼腆,今日更是格外安静。章尧主动与她打招呼时,她愣了片刻才回神。周家夫人心中忐忑,唯恐章家二郎觉得女儿礼数不周全。
谁知章尧神色如常,言语间分寸拿捏得极好,与人相处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妥帖,一顿饭下来,周家夫人竞挑不出半分错处。双方皆满意,接下来便是商议婚期了。
听得里面动静,阿福忙上前打起帘子。
章尧率先走出,对周家人躬身,“慢走。“他礼数做足,亲自将周家人送至楼下,又周到地为周小姐打起马车帘子,目送其上车。阿福看着自家爷这一整套行云流水的礼数,爷这回是真想定下来了。那周家小姐容貌不算顶尖儿,却也端庄清秀,举止有度,温温和和的性子,娶回来打理后宅,侍奉公婆,定是极合适的。“爷,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禀告夫人,商议婚期?"回酒楼时,阿福忍不住问。
“嗯。"章尧应了一声。
早娶晚娶,总归是要娶的。难道打一辈子光棍?他似想到什么。就在回身的刹那,他的目光无意间穿过对面攒动的人头,落在在远处街角一抹异常鲜明的色彩上。
那身影在人群中站着,明晃晃地扎人眼。
那张脸,是越长越艳丽。
章尧靠在酒楼门框上,忽然就不想进去了。因为他清晰地看见,对面那人显然也发现了他。她脸上原本明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侧头对旁边的人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
章尧眼力好,看得分明,那口型,清清楚楚是三个字,真晦气。对面那人多看他一眼都嫌污了眼睛,迅速转身,快步走进了街对面的铺子。章尧抱着手臂,倚在喧嚣的酒楼门口,视线却一点点模糊起来,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薄雾。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