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夫君”的流程做得行云流水,从容不迫。在他推门时,递上一个恰到好处,温婉得体的笑容,顺手接过他带着夜露的外氅,交给下人,再温声提醒热水已备好,若是他还有精力,便顺其自然,若他倦极,便各自安寝。分寸拿捏得正好。
这套程序,温棠做了几年,做得熟稔。
正因着这套程序,她这个顶着“小姨子替嫁”污名进门的妻子,与这位位高权重,心思难测的的夫君之间,竟也营造出一种相敬如宾的和谐。
如今,那些曾喧嚣一时的“狐媚”,“无耻”之词,早已被扫入尘芥,再没人敢当面给她难堪。纵使私下里还有几句不中听的嘀咕,也很快会被揪出来,按着头到她面前赔礼道歉。
如今她儿女双全,她枕边的男人是天子近臣,手握重权。
这日子,从里到外,都该是花团锦簇,安稳顺遂。
她该满意了。
就这样,守着体面过完这一生,有什么不好?
真的好吗?
真的。
她垂眸,必须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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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偶尔爆出一声轻微“噼啪”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周婆子早已被温棠打发去歇息了,屋里只剩下昨日新拨来的小丫鬟报春守着。
子时将近,秦恭,依旧未归。
温棠独自坐在圈椅上,手中那把精巧的香妃团扇半遮着脸,扇骨温润的凉意抵着额角,袖子往下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
报春轻手轻脚将凉透的茶水又换过一遍,温棠这才抬眼:“可以了,你下去吧。”
“大奶奶,”报春小声问,“大爷还未回,茶水......一会儿可还要再热?”
温棠摇头:“不必,下去歇着吧。夜深了,大爷回来时喜欢清静,我一人等着便好,若有需要,自会唤人。”
夜色确实沉甸甸地压下来,连习惯了熬夜的报春也觉得眼皮沉重如铅。
温棠目光掠过桌角:“那碟松子糕,拿去垫垫。”她又随手赏下几个银角子。
报春心头猛地一热,困意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和实惠驱散了大半,连忙福身谢恩。
昨日才被拨到这院里伺候大奶奶,与她先前待的粗使院子截然不同,这里的掌事嬷嬷虽嗓门洪亮,身板壮实,为人却爽利公道,同院的丫鬟们也按规矩轮值,没人仗着资历欺生。而这位传言中名声不堪的大奶奶本人......
报春来之前,满耳朵灌的都是那些关于小姨子和姐夫的污糟闲话。可昨夜大爷归家,所见却大相径庭。大奶奶行事有条不紊,安排院内诸事妥帖周到,好像并非传言中那般轻浮攀附,反倒极重体统。
她记得清楚,昨夜大爷回来时,大奶奶立刻换下了白日里为图清凉而穿的薄粉纱衣,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的正装,脊背挺得笔直,严丝合缝,端肃得如同要去面见贵客。连在闷热夏夜里,颈间的领扣也系得一丝不苟。那份近乎刻板的体统,与流言蜚语中的形象判若云泥。
后来,大爷直接将大奶奶搂抱起来走向内室。今晨收拾床铺时,报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件墨绿衣裳前襟的几粒盘扣,绷断了线头,耷拉着。
周嬷嬷特意叮嘱过,大奶奶到夜间要换衣裳。
报春抱着那碟糕点和银角子,退下前问了句:“大奶奶,今夜还是要穿墨绿色吗?”
夏夜的蝉鸣似乎更燥热了。
温棠手中的团扇微微一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缓缓摇头:“颜色再深一些。”
“那,墨蓝色?”
“嗯。”
这么说倒不是因为报春自个儿机警,而是大奶奶的正装主要也就是这两种深重的颜色。
其实,报春心里偷偷想着,大奶奶这身粉纱衣,轻盈娇艳,衬得肌肤胜雪,腰肢纤软,多好看啊。
大爷说不定会更喜欢吧?
动作麻利地,报春很快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