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用轻微颤抖的、明显夹杂着厌恶的语调道:“他说,他会让我解脱。”
这个字眼太奇怪了。
甚至带着一种神性。
就好像杜清寒活在这世界上,是一种折磨。某个人把自己妄想成神明,想要解救他。
齐穗感到好笑,但这种反应是不正常的,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那么,能问问他提到些什么吗?"齐穗这么问。杜清寒沉默片刻,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声音柔软、带着恳切,“可以,坐过来吗?”
他急切地补充道:
“我很害怕,警官小姐不应该保护我吗?”呃……
齐穗靴底轻轻踢了踢身后的门板,发出薄薄的闷响,讲道理,这扇门,只要稍微有点力气,就可以踢破角落闯进来。算了,就当是为人民服务。
她走过去,并着膝盖坐下,摒弃了自己以往那种狂放张扬的坐姿,罕见地变得可亲起来。
“说吧。"她这么道。
杜清寒吸吸鼻子,像是要哭的先兆,令齐穗感到头疼不已。坦白讲,她不太会应对这种场面,更何况还是个男人。有什么可哭的?
杜清寒:“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他问:“这一点,齐警官应该早就知道了吧?”齐穗只是道:
“对案件中的细节做调查是我们开启案件侦查时的第一步。”“嗯。"杜清寒慢慢地应了一声。
“我没什么才能,因为没有父母,没有家,正常人该有的我都没有,过去过得很困苦。上学时的学费基本上都是靠奖学金、打零工和助学贷款支撑的。”“我在听。"齐穗道。
“生活都过得这么艰难了,以至于快乐在我的人生中占比份额少得可怜。中学时被霸凌,大学时因为论文被抄袭而被迫无法毕业,这些事情重新被那个人翻出来……
他的声线很脆弱,似乎无法缝补,再多说几句话就会断开一样。“我是受害者才对吧?”
他这么问。
齐穗点点头,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用一如既往的语气问:“接着呢?”
杜清寒轻轻缩了缩,将自己蜷起来,轻微朝着齐穗的方向靠了靠,喃喃自语道:
“他说,会杀了我,这样,我就会解脱了一一”齐穗沉默着。
片刻,她问了一句:
“那个账号可以给我看看吗?”
杜清寒用手揉了揉眼睛,分明没有哭,不过齐穗还是注意到他眼皮上浮起一层微微的肿胀。
他点头,说:
“只不过,发完这些东西之后,那个账号就注销掉了,所以大概查不到什么信息。”
齐穗道:“没事,试试看吧。”
齐穗记下那个账号的序列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之际,被杜清寒轻轻扯住衣角,他问:
“齐警官,你会保护我吗?”
齐穗眼底有着长期未合眼的血丝,但这位警官小姐的脸色却是那么镇定自若,她只是用眼尾轻瞥了杜清寒,接着道:“我不是已经那么做了吗?”
旋即离开,体面地关上门,还好心地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才走下楼梯。
杜清寒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突然想到和这位警官小姐的第一面,那时她说:她不会保护不真诚、不善良、不可爱的人民。杜清寒轻轻眨眨眼。
耳尖迟钝地发红。
另一边的齐穗并没有离开。
她在梧桐市没有家,平常都是住在局里的宿舍,只是现在估计也已经关门了,好在车里常年备着洗漱用品,就这么在车里凑合一晚上也行。她调低靠背,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一只腿抬起来,吊儿郎当地顶着方向盘,这种姿势能让她的腰舒展一些,因为伤病而常年苦痛的腰也能稍微好受些。小区外的路灯暗下一大片,她把车身的近光灯关闭,靠背放倒,手就可以非常便利地伸到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