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郡郡守任嚣何在!”
一名年约六旬、身形儒雅、脸色发青的中年男子上前拱手:“臣、咳咳、臣南海郡郡守任嚣。”“拜见陛下!”
看到任嚣的体态和面色,胡亥下意识的关切发问:“爱卿染疾乎?”
任嚣心里一颤,眼中突然闪过几丝冷色,但还是躬身道:“启禀陛下,臣无恙。”
胡亥还想再问,因为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任嚣生病了。
但李斯却抢在胡亥之前温声开口:“任郡守本是北人,却常年为秦驻守于南海,镇守不通教化的百越万民,让百越万民心向大秦、自称秦人,境内政令通达、万民乐业。”
“任郡守弹精竭虑、呕心沥血,劳苦功高!”
“本相,敬之佩之!”
末了李斯给胡亥使了个眼色。
将领最怕的不是战败,而是皇帝对他说,爱卿你老了、病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皇帝给机会,曾经遭受大败的蒙恬也有斩获大胜的机会。
但若是皇帝说一名将领老了,那么即便这名将领悍勇如廉颇,也只能郁郁而终!
病老是客观事实,但皇帝口中的病老却是最终裁决,不能轻易宣之于口!
胡亥赶忙说:“相邦所言,亦是朕所思。”
“爱卿实在是为大秦呕心沥血、劳苦功高!”
“想来爱卿已经许久伏案至深夜,不能好眠矣!”
说话间,胡亥还上前两步,握住了任嚣的手。
感受到胡亥掌心的温度,任嚣心头轻叹,散去心头郁气,温声道:“陛下一路劳顿,臣已备了薄酒素菜,还请陛下登车,先入番禺城洗尘休息。”
胡亥欣然颔首:“善!”
引胡亥登上驷马大车,任嚣撩起车帘,耐心介绍道:“番禺乃是臣得南海郡后营造的第一座城池,亦是南海郡郡治。”
“此城修筑已近三年,城墙已经修筑完毕,衙署、市集、工坊也已大略完工。”
“多有越人领袖自请入住番禺,成为番禺国人,城中国人所居房舍便交由这些越人修筑,如此,最多再有一年,则番禺可成矣!”
“此乃南海特产,今献陛下,望陛下悦。”
胡亥做梦都没想到他这辈子竟然还能深入岭南,一上马车就好奇的看向车外。
行在途中时,胡亥看着窗外与中原地迥异的自然风光,心情颇佳。
再取来一颗任嚣递来的果子送入口中,胡亥的眼睛更是一亮:“这是何物?”
“竞是如此美味!”
任嚣笑呵呵的说:“此物名为离支,若不离枝叶可保五六日不腐,一旦离枝,旦夕既腐。”“但饶是五六日时间也难将离支运出南海郡。”
“臣入岭南后,以为人生之幸便是能啖此离支!”
说话间,任嚣又亲手剥开一枚荔枝放在盘中。
胡亥迫不及待的将任嚣剥开的荔枝扔进嘴里,又自己从篮子里取出一枚荔枝剥开递给任嚣,笑着说:“爱卿也吃!”
任嚣怔然。
看着胡亥眼中的些许忐忑,任嚣明白了。
方才胡亥说任嚣病了,不是来自君王的试探、打压,更不是换将夺权的前兆。
而只是因为胡亥蠢!
他还不知道他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远非一名合格的皇帝。
但一名蠢皇帝又有什么不好呢?
蠢皇帝可太好了!
任嚣赶忙起身拱手,双手接过胡亥递来的荔枝,满脸感激的说:“能得陛下赐离支,实乃臣之幸也!”“臣以为,陛下譬如离支之枝,臣便譬如这离支。”
“臣唯愿永不离枝!”
话落,任嚣将胡亥递来的荔枝送入口中,连肉带核尽数吞入腹中!
胡亥微怔:“离支之核,亦可食?”
任嚣笑而摇头:“自然不可。”
“然,此乃陛下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