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一点一滴,风也从窗扇吹进来,吹散开碎冰鉴的寒气。林雾知泪水朦胧地回望着他。
裴湛看似给了她选择权,但其实从头至尾,各种威逼利诱,软便皆…他根本没给过她第二个选择。
“我,我不离开你。”
她缓缓闭上眼,认命一般。
再一次地违背她的最初计划。
但自从遇到裴湛之后,她似乎只能屡屡毁掉自己的原定计划。屡屡困于裴湛的布局中。
根本无路可逃。
“乖娘子……”
“想听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离开…夫君。”
“好极了。”
“你不会离开我……”
精心备了一场歌舞戏,没能讨得林雾知半分欢心,还被她彻底拒绝了,崔潜心里极为不甘。
是夜他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身,操起长刀来到庭院。然而一招一式地演练不过片刻,他就心烦意乱地把刀劈在庭院的树干上,仰首望向皎洁明月。
不甘在心底叫嚣。
庭院四壁上悬挂的灯盏,散发着幽然诡谲的火光,映在他阴沉的脸上。他沉默地擦掉额角汗水,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颈间的青玉双鱼佩,霎时间脑海中闪过林雾知捏着玉佩朝他笑,认玉佩为他二人定情信物的场景。崔潜心中总算有了决断。
习武之人脚步轻微,身形似鬼魅,崔潜翻过院墙,借着夜色的掩护快步穿过长廊,竞未惊动任何巡夜的护卫,悄然来到林雾知的寝房门前。他顿觉奇怪之处。
寝房的雕窗怎么大开着?
知知素来缺乏安全感,每晚入睡前必定要反复确认所有门窗都紧闭后,才敢安心躺上床。
崔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缓步靠近雕窗,贴耳倾听。夜色浓重,庭院静如一潭深水。
寝房内娇媚入骨的低泣缠缠绵绵,混着男子压抑的呼息,一声接一声,似细密的针,清晰地扎进耳中。
刹那间,仿若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震得崔潜几乎肝胆俱裂!没听错!
是林雾知…还有裴湛!
才拒绝他,就和裴湛……这些时日他们是不是背着他一直在做?!崔潜眼眸血红,气喘如牛,抬手就要按住窗台,翻身入寝房,只恨长刀插在树干上,没能带过来砍死他们。
但也是他上半身探进窗的这一瞬,看清了寝房内的情形一一一只纤弱玉手自帷帐中探出,五指似是在难耐地挣扎,勉强抓扯住床角。然不过瞬息,另一只大掌探出,不容拒绝地攥住这只纤弱玉手,十指紧扣,暧昧地纠缠片刻,把玉手攥回帐中。
随即,女子娇怯的哭声响起一一
“夫君别……我不想怀孕.……”
“娘子听话。”
亲吻的声音很重,重的刺耳。
“我怕…生孩子很痛……
“我算过的,今日不会怀孕……娘子别怕…若你实在不愿,我”“我,我也没有不愿……只是再等些时日好不好,你容我想一想”“女好……”
这一刹,崔潜仿佛失去所有气力,如同搁浅的鱼死不瞑目地睁着眼,自虐般倾听着寝房内的爱意浓重的缠绵,沉默地望着轻纱帷帐的阵阵波光。强烈翻涌的恨意瞬间压下此刻被欺骗玩弄的痛苦,他缓缓攥紧拳头。然而,他最终选择压低身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沿着方才的路径,沉默地离开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