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刚缠好的绷带被打湿,伤口流出的血水染红了脚边的积水。一日不曾饮食,最终裴执晕倒在雨中。
醒来时却还是在原地,满身泥泞,高烧不退。而这都是因为其他将士看他军功眼红,随意变出来的假军令。但无人为他作证,他知道,因此也不曾说。他其实差一点就死在那个雨夜,所以即使如今不再过那些日子,过去的经历总是让他有种恍惚感,好像他还是活在过去。下意识想到宋徽玉在他出门前关切的眼神,耳边是那句近来始终困扰的疑问。
喜欢?
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
放下手炉,裴执沉默的缓缓摘下护手-一
冰冷的玄铁之下,是伤痕遍布纵横的一双手。无数的疤痕,切口,还有灼烧留下的一块块薄厚不一的疮疤,手上的皮肤根本不像是人的皮肤,而像是恶鬼。
这一手的疤痕是十七岁那一年,在城外的大火中,抢夺裴家满门尸首时留下的。
裴家满门忠烈,却被当做街边枯草般堆在城门口,一把火随意处理。甚至负责监管的官兵还在彼此嬉笑,好似看一场闹剧。闭上眼,裴执仿佛还能感受到来自亲人身上的大火将他的手灼烧着,这才是极致的痛,远胜过那些将他推到死亡边缘的战场伤囗。过去,哪怕到现在,无数人曾经在人前人后说裴执打仗好似忘命。出手又狠又疯,好似除了赢什么都不顾及。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之所以不要命,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满门尽灭,一世骂名,一身伤骨,身后还有因目睹亲人惨死变成仿若孩童的阿姐。
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去拼,去抢,去搏,去撕扯着拿到些什么,才能活下去。
他觉得过去的自己就好似无家可归的野狗,嘶吼着去抢去夺才能活下去,哪怕狼狈的一身伤,被打到只剩下一口气,也必须站起来。站起来才能活下去。
只有这样阿姐才不会在雨夜高烧无门,满门的血海深仇才能得报!第一次,摘下护手的裴执拿起一侧的手炉。温热触及手掌,乍然居然是痛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炙热,明明经历过那些还敢将一颗真心捧上来,那么傻,那么天真。
但他知道一点。
过去的经历塑造了如今的裴执,他向来是睚眦必报分寸必争的,不属于他的东西或许无所谓,但一旦认定是他的。
那若是想收走,就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