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三载,十一月十五。
洛阳城,紫微宫。
凛冬已至,寒风如刀,刮过宫阙冰冷的飞檐。
安庆绪以大燕皇帝的身份在含元殿召集文武百官,他坐在皇位上试图维持着最后帝王的尊严。玉阶之下以中书令大宏临、门下侍中刘晏为首,百官按照品秩高低,如同沉默的石俑般跪伏在地。文武百官早就知道即将改朝换代,这只不过是陪演戏走个过程而已。
虽然安庆绪不太舍得大燕皇帝的名号,但是安璇玑亲自给他科普二王三恪的古制待遇,他也只能老老实实陪着姜天骄把这禅让流程走完。
宦官李猪儿手捧皇帝诏书,他强压镇定开始宣读:“门下,载初三年十一月十五,夏王姜天骄,扫群凶于海内,安兆民于涂炭,功高盖世,再造乾坤。虽伊尹之匡殷商,周公之辅成周,未足喻也……非殊礼无以答元功,非大赏无以酬厚德。今特赐九锡之礼,以彰其殊勋,昭示天下!”
随着宦官李猪儿正式念完圣旨,接下来戏份就要交给大臣们。
门下侍中刘晏猛地抬起头,他深吸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洪亮得近乎嘶喊道:“陛下圣明!夏王功高寰宇,德配天地!受此九锡,实乃上应天心,下顺民意!此乃我大燕之幸,万民之福也!”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一时激起千层浪。
“陛下圣明!夏王当受九锡!”
“天命所归,民心所向!”
“请夏王受礼!”
山呼海啸般的附和声浪从文武百官中骤然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含元殿的穹顶。夏王府,书房。
炉火熊熊,驱散冬日寒意,檀香袅袅营造出一室宁静,姜天骄并未出现在那含元殿,他跟安璇玑在书房中静等好消息。
阿史那承庆脚步轻捷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走入书房,他喜开颜笑说道:“大王,含元殿内,陛下九锡诏书已宣,器物早已陈列完毕,百官劝进之声鼎沸!”
姜天骄强压着上扬嘴角,他连笑都不能笑出来,只能强行绷着脸叹息道:“本王受先帝厚恩,又娶公主为妻,委以摄政之权,代行天子之政,夙夜忧叹,唯恐有负所托,只愿竭忠尽智,以报皇恩于万一。”“当惊天下,四海鼎沸,生民倒悬!本王殚精竭虑,犹恐力有未逮,愧对天下苍生!值此危难之际,陛下竟赐九锡之礼,此乃天子之器,人臣岂敢僭越?实乃陷孤于不忠不义之绝境!”
突然间,姜天骄似乎因激动而微微耸动,他站起身来说道:“你速去传本王之意,陛下厚爱,群臣盛情,孤心领之!然此九锡重礼,关乎君臣大义,祖宗法度,天骄断然不敢受!还请陛下务必收回成命!”阿史那承庆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敬佩之色,他肃然起敬佩服道:“大王高风亮节,心系社稷,实乃万民之福!然此乃陛下拳拳之意,百官殷殷之情,天命所昭,非人力可强逆。臣……这就去转达大王谦辞之心。”
阿史那承庆躬身退出书房,他转身刹那表情顿时失控,同样跟着差点绷不住。
第一辞要的就是这份“断然不敢”的坚决,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夏王的“忠义无双”。
姜天骄看着阿史那承庆可算离开,他对着安璇玑低声问道:“娘子,刚才你干嘛掐我腿啊?”安璇玑嘴角勾勒起绝美的弧度,她挑着黛眉反问道:“夫君,您这第一辞当然要站起来,难道您还想坐着啊?妾身不是早就跟您说了吗?在这种大事上不能失了礼仪。”
“哎呀,这禅让流程太长了,那我肯定会忘记某些微小细节啊!”
姜天骄可算明白东晋桓温为何会拖到病死也没加上九锡,他也没想到禅让流程顺顺利利走下来差不多也要一个月,这还是安庆绪主动配合的情况下。
历史上难怪谢安和王彪之能够活活把桓温给拖死,这他妈确实太折腾人了。
王莽代汉从加九锡到完成登基为帝花费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