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郡,襄阳城。
城头上的唐军将士手握长矛槊杆,周围隐隐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含糊不清的咒骂声,就像地底涌动的暗流沉闷而危险。
康楚元按照惯例前来巡视襄阳城防,他的身材魁梧面容粗犷,铁甲下的肌肉虬结,脸上留着一道从眉骨斜劈至下颌的旧疤。
张嘉延腰挎弯刀跟在康楚元身边,他的眼神却如毒蛇般游移不定,骨头里浸透边塞的风沙和刀兵的气味“康将军。”
张嘉延声音压得极低,他略微紧张说道:“将士们眼巴巴盼着那点活命的饷钱,盼得脖子都长了,这到底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再拖下去只怕要出乱子。”
“我会想办法的。”
康楚元脚步未停依旧巡视襄阳城防,他表面上只是简单回应,内心却是慌得一匹,不由自主暗道:“陛下诏令襄阳大军讨伐叛军,委任王政为襄阳太守兼任节度留后,可这钱粮始终不发,这叫我该如何是好。”康楚元和张嘉延都是襄阳守将,本来这种事情用不着他们烦恼。
以前襄阳郡作为汉水的漕运枢纽,府库中堆积着大量钱粮布帛,因此山南东道的大唐军队基本都在聚集在襄阳郡,光是襄阳城就驻守有五万人马。
因为大唐朝廷在襄阳郡驻有重兵,所以田承嗣迟迟不敢发起进攻,他顶多就是占据汉水以北的南阳郡隔河对峙。
随着田承嗣成功切断汉水漕运,使得大唐朝廷的江淮漕运只能再次改道,经由长江航道上溯巴蜀之地,不再通过襄阳郡进行转运。
这下子问题可就大了。
本来襄阳城那是钱粮充足填坑满谷,自从漕运改道不再经由襄阳郡转运以后,襄阳大军就跟断了炊一样,真可谓是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襄阳大军饿着肚子守城,全军将士都是怨气冲天。
以往还有鲁炅和魏仲犀两人在上面压着,可如今他们带兵进攻安守忠,这下子可就摁不住了。康楚元的手无意识按在腰间刀柄上,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他不知觉摸了摸脖子,就怕明天醒来人头落地。
虽然襄阳唐军比不上藩镇边军那般骄纵蛮横,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狠起来同样是要动刀杀人。康楚元听到张嘉延明显快要压不住麾下将士,他不动声色说道:“张将军,不妨你我再去催促王政,看他到底有没有办法解决欠饷问题。”
“好!”
张嘉延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他们很快来到襄阳城的节度使府,这里气氛明显也没好到哪里去。
王政坐在主位穿着破旧官袍,众将分列两侧垂手肃立,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
张嘉延满脸忧愁说道:“王太守,我军欠饷普遍高达两三个月,军心动摇,再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哗变,您必须想个办法啊!”
王政看着这些将领个个都找自己伸手要钱要饷,他一脸无奈说道:“诸位将军,欠饷问题本官亦是心急如焚,然而襄阳府库早已空空如也,朝廷亦有朝廷的难处,各处用度都紧张得很。”
“陛下又在江陵郡设置荆南藩镇,以杜鸿渐为荆南节度使,江淮地区的钱粮布帛全部集中在他那边,而他又要优先提供朝廷开支,这就导致我军将士迟迟拿不到钱粮。”
“还望将士们能够体谅朝廷难处,只要再熬个一年半载,这情况应该就会有所好转,届时江淮地区的钱粮布帛便可补充到襄阳郡,我军欠饷问题也可随之解决。”
这话一出,康楚元和张嘉延眼中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熔岩,他们脸上肌肉绷紧而扭曲跳动。康楚元直接把话挑明说道:“王太守,现在将士们已经在吃糠咽菜,家里婆娘和娃娃饿得直哭,再熬下去襄阳城头竖起的就不是我大唐旌旗,而是哗变士卒手中的白刃!”
“混账!!!”
王政满脸红温怒不可遏,他拍案而起怒骂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