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内金黄花瓣漂浮,淡淡清香好似桂花。
她将手伸进盆内揉搓,温热的水缓缓包裹,浸透一双手。
这种事事要人伺候的日子她仍旧不适应,从前在寒冬腊月用井水净手,冻得连筷子都拿不稳,现在不仅用上了温水,还有上好的香料滋养肌肤。
可惜手上经年累月的冻疮,再多香料也无法治愈。
姜月萤呆呆出神,忽然手底的铜盆一扑腾,端水的小雁一时没拿稳,水全部洒了出来,泼湿了她鹅黄的衣裙,滴滴答答的水流顺着裙摆边缘滴到地上,好不狼狈。
小雁大惊失色,噗通跪地求饶:“太子妃恕罪,奴婢该死!”她接连叩了几个头,额头被沾染桂花的水渍蘸湿,碎发湿漉漉贴在脸上。
不等姜月萤反应,青戈大步上前,直接甩了小雁一耳光,训斥没规矩的奴婢。
小雁不敢反抗,眼泪汪汪忍受着。
姜月萤于心不忍,狠心责骂道:“滚出去,不许再来本宫跟前伺候!”
闻言,小雁抱起铜盆,含着泪,踉踉跄跄跑出门去。
花厅重归寂静,姜月萤略有惋惜地看了眼地上狼藉的花瓣,心里五味杂陈。
“青戈,我没有让你动手。”姜月萤转头与她对视。
青戈的目光不闪不避,冷淡得惊人:“倘若奴婢不动手,太子妃会惩戒她吗?”
不会,顶多骂她两句让人滚。
姜月萤扪心自问,绝对做不到青戈这般狠辣。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做错了事也不该动辄打骂,可是……
“太子妃,你的心太软,迟早会吃苦头。”青戈语调严厉,“小雁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更需要提防。”
“可是她很可怜。”
“世上可怜人数不胜数,太子妃怎么不觉得自己替嫁可怜?”
姜月萤撇撇嘴,无法反驳。
青戈:“与自己的命相比,其他人的命算什么。”
慷锵有力的话音落下,厅内窒息平寂。
望着对方淬了冰的神色,姜月萤彻底不说话了,沉默不语坐下用膳,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心里总是惦记着泪眼婆娑的小雁。
无人看见之处,她低着头红了眼圈。
用过饭回到卧房,谢玉庭仍旧不见踪影。
跑出去花天酒地了?
往外瞅几眼,外面天色渐晚,浓云遮住弯月,徒留一庭院清冷无光。
她独自在床榻边缘坐了一会儿,等到案上蜡油流泪,蜡烛燃烧大半,才小心翼翼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瓶消肿的伤药,偷偷走出门。
夜深人静,东宫静悄悄,姜月萤踮起脚尖踏上后院小路,穿过一道接一道的月洞门,溜到女仆居住的后罩房,寻到小雁所居住所。
到达之时,已是气喘吁吁。
她做贼一般贴在窗边偷听,听不见动静,应该都睡了。
观察四周环境,浓云愈发厚重,几乎不见一丝光亮,她把准备好的一瓶伤药搁在门口,底下压住一张纸条。怕轻薄纸条被风吹走,又捡来几块石头压得严严实实,才舍得放心离去。
她对着门扉喃喃自语:“希望你赶紧痊愈。”
风吹夜雾,一道鹅黄的缥缈身影隐没黑暗中,轻来轻去,不留一丝痕迹。
姜月萤鬼鬼祟祟离开后,重重叠叠的漆黑树影轻轻晃动,一个人影悄无声息从树上一跃而下,乌黑长靴踩碎落叶,发出咔嚓脆响。
他抬起头,露出俊逸风流的面庞。
清风拂过,吹动破碎的叶片往前滚,滚到门房前,堵在竖立的小药瓶上。
如同在指路。
谢玉庭走路无声,随之走近,半蹲下身拿起药瓶,顺便抽出压住的小纸条。
淡淡的桂花香扑面。
捋平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用左手写的:消肿药,一日敷三次——赠小雁。
不过肿字和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