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响,余光中,浓墨般的漆黑倏地铺展,既带着布料的柔软,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瞬间将整个副驾驶座都吞噬进去。
阮白渺忍了忍,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裴思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再往右偏一点。”
她迅速回神,依言转动方向盘。
这一次的车身没有像先前那样剧烈颠簸,却还是大幅度摇摆了一下。
车辆稳住后,裴思又说:“专心看路。”他语气极轻,尾音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像在讨论天气般随意,“不然下次就是打滑了。”
“……嗯。”
阮白渺齿尖陷进下唇内侧,铁锈味在舌尖漫开时,前方盘虬的树影渐渐被撕裂——
久违的天光如潮水般倾斜而下,被囚禁多时的视野骤然开阔。远处,城区的轮廓终于刺破森林边缘的屏障,如同锈蚀的钢铁巨兽趴伏在地平线上。高楼的残影在折腾的热浪中扭曲颤动。
之后,毫无预兆的,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突然攥住了阮白渺的心脏。
这很反常。
按理说,从知道体内有追踪器那一刻起,她就该处于戒备状态。但或许是裴思和宋知予的行动太果决,又或是他们有意无意间流露出会保护她的意思太肯定,即便提出从基地逃离的人是她,她也没对这个决定生出过多负面情绪。
因为裴思一定会跟上。
这种近乎盲目的确信像一层透明的茧,将所有恐惧和犹豫都隔绝在外。
可现在。
废弃的广告牌在半空垂落,狰狞的钢筋从混凝土中嚣张地刺出,破碎的橱窗反射出冷色的白光。车辆越是逼近城市,这座死城的疮痍景象就越是清晰。
它们剐蹭着阮白渺的大脑,让她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谢怀周死了之后,自己独自逃亡的日子——
在残破的楼道里穿梭;在死寂的超市中搜刮残粮;最后在昏暗的房间角落里,攒着找到的匕首等待天亮。
然后,就那么毫无预兆的。
她看到了一辆车。
很大,很新。
一辆重型货车。
庞大的车头突兀地从街角末端碾出,如同从另一个世界闯入的巨物。轮胎轧过地缝中顽强生长的杂草,以一种压倒性的姿态横亘在道路中央,她的车前方。
因为视角问题,阮白渺并不能看清驾驶座上那人的脸。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正侧着头看她,那道犹如实质的目光穿透车辆的挡风玻璃,像蛇信般舔舐她的肌肤。
……申城第三基地里,只有一个人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阮白渺瞳孔猛缩,直到这时,她才惊觉裴思已经沉默太久太久。而在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起,车厢里的寂静突然变得震耳欲聋,那是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响。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
“刺——”的一声。
整个世界的重心狠狠一歪,阮白渺身体嘭的声撞上车门。
挡风玻璃外,景色开始疯狂旋转。
所有景象在眼球上拖出残影,高楼被撕扯成流动的色带,视野以一种近乎荒谬的角度倾斜。在离心力将内脏狠狠甩向肋骨的瞬间,阮白渺恍惚看见街道两侧的窗枢后,数道灰白身影同时僵硬地转动脖颈,如同一群被惊动的猎食者,将腐烂的眼眶对准声源。
“轰!”
车头野蛮地撞开巷口的垃圾箱,以一种离弦之箭的姿态冲入街道,将巨大的车头远远抛在原地。
“……”
“明队,追吗?”大货车上,副驾驶座的男人侧头,看向驾驶座。
一片静默。
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沉默,低头看向手中的监控屏。漆黑的显示屏上,那抹猩红的光点正疯狂闪烁,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仓皇逃窜。每一次的跳动,它都更接近屏幕边缘,直到某个时刻,彻底消失在电子网格的边界。
男人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嘀”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