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拦住了他俩。
“你家居然还有台阶?"他简直不可思议。没想到合作数次的单主腿脚不便。更没想到,她家中似乎从未考虑过她的需求,改出方便轮椅同行的坡道。市中心心的合院别墅,偏厅墙上挂着的“蒙特卡罗之路”一一莫奈揉一把地中海的烈日,泼洒到画框之中。
灼热、明亮。
她所在的阶层是普通人触及不到的。
可他能准确地感知到年轻女主人的情绪,和画面里的景致截然相反。女主人未觉不妥,支起手指指向侧门,“那边轮椅可以过。”“麻烦。"他淡哂一声。手中的画箱搁到她的腿上,毫不客气道:“帮我拿着。”
池乐悠低低眼睫,四方的画箱上,两个古风Q漫小人儿逐个儿上吊,角落有花体签名。
她弯弯脖颈,想看清签名。
病秧子白蘑菇般的后颈扭成一条麻花。
他行至轮椅边,倾身,几乎没有迟疑地,将女孩子兜抱起来。臂弯沉甸甸的分量,并没有想象中的轻飘飘。她哑着嗓来不及呼救,耳畔回荡起男人颇具质感的嗓音:“沈澈,清澈的澈。”
一切偶然事件,都是命运埋下的注脚。
“好了,轮到你了。“他抱着她大步走进日光里,阳光在他俩身上拓下金边。池乐悠眯着眼,她已有数月未出卧室,要不是今天见画师,她又怎会从卧室移动到偏厅?
别墅房龄已近十五年,没有室内电梯。
她瞒着管家帮佣,倚仗拐杖和楼梯扶手从二楼挪移下来。至于轮椅。
那是她自三级台阶摔下,慌慌张张的佣人推来的。池乐悠躲在黑丝绒海芋后,抖着脑袋,无声啜泣。“池小姐?"他的声音又变得清亮,像枝头不知愁的雀鸟,偏偏落进她耳廓便成了聒噪,“男女平等。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所以你的名字?”男女早就平等了,他居然还在振旗高歌。
“池乐悠。”快乐的乐,悠然的悠。
他昂起脖子,似乎找到了一隅绝佳场地,调子提起几度:“可乐的乐?悠悠球的悠?”
好像也没差。
但格调降了好多。
池乐悠被沈澈安置进秋千一一这就是她花重金请来的画师口中“光景极佳的好地方″。
画架、炭笔、自然光。
沈澈选画纸,随口问:“肖像画,想画多大?”秋千上端坐的女孩子表情厌世,苍白的唇翕动两下:“16寸大小。”沈澈顿住,怔望过去,“这个大小,不太好。能换一个尺寸么?一般肖像画一一”
“就16寸。"她抹了把眼角,阳光恰好斜进秋千棚缝隙,在她脸上裁开一道明暗交界的光痕。
沈澈看清她微红的眼角。
黑白人像,16寸。
“池乐悠,你要画这个做什么?"他越界了,忍不住过问。女孩子唇角拉直,用最平静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遗像。”这是我的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