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笑声在大帐中回荡，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刮骨钢刀般的寒意和即将喷薄而出的岩浆。帐下的文武们，从荀或、郭嘉到夏侯惇、许褚，一个个垂首屏息，连甲叶的摩擦声都消失了。他们知道，丞相的怒火，已经烧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笑声骤停。
曹操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动，但眼神却平静得可怕。他没有去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于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郭嘉。
“奉孝，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于禁？”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在砂纸上摩擦。
郭嘉心中一沉，这个问题，是丞相在考验他，也是在宣泄。他躬身道：“于禁将军兵败，罪无可赦。然，刘允此贼，故意放他回来，其心可诛。他就是要让丞相杀了于禁，寒了三军将士之心。若丞相杀之，则正中其下怀。”
“哦？那依你之见，我不该杀他？”曹操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非也。”郭嘉摇了摇头，“不杀，不足以正军法。但如何杀，何时杀，却有讲究。主公可先将其下狱，宣告天下，待平定河北，南征刘允之后，再用于禁之首，祭我数万将士在天之灵。如此，既全了军法，又使将士们同仇敌汽，知耻而后勇。”
好一个郭奉孝！帐内众人心中暗赞。这番话，既给了曹操台阶，又将一场耻辱的败仗，转化为了日后复仇的动力。
曹操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再睁开眼时，那滔天的杀意已被他强行压入了眼底深处。
“来人。”
“在！”两名虎卫立刻上前。
“将于禁拖下去，削去一切官职，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喏！”
于禁被拖走时，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只是嘴里反复念叨着：“魔鬼……他是个魔……”帐内恢复了死寂。
“传我将令！”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命青、徐、兖、豫四州，加紧征兵，操练新军！命各地官府，全力筹措粮草，三个月内，我要看到五十万石军粮运抵邺城！”
“再传我丞相府钧令，告天下州郡！”曹操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襄阳的位置上，“刘琦勾结逆贼刘允，弑父献州，大逆不道！刘允名为汉臣，实为国贼，残害朝廷兵马，罪不容诛！凡荆州境内，能斩刘允、刘琦首级者，封万户侯，赏金万两！凡助纣为虐之荆州士族，待我大军南下之日，满门鸡犬不留！”一连串的命令，杀气腾腾，让所有人都感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窒息感。丞相这是要动真格的了。然而，郭嘉却再次出列，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主公，不可！”
“又有何不可！”曹操猛然回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主公，河北未平，袁尚、袁熙尚在，乌桓虎视眈眈。我军主力皆在北方，此刻若强行南征，乃是分兵大忌。一旦战事不利，河北必将复叛，我军将陷入两线作战的绝境！”郭嘉的声音有些急促，甚至引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咽下这口恶气？！”曹操一拳砸在案几上，坚硬的木案瞬间四分五裂。“主公息怒。”荀或也站了出来，沉声道，“奉孝所言极是。刘允之患，乃心腹之疾，非一时可除。当务之急，是先定河北，整合北方之力，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荡平江南。如今，我军虽胜，但元气未复，不宜再动大战。”
看着自己最倚重的两位谋主都持反对意见，曹操眼中的血丝愈发浓密。他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
良久，他停下脚步，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不打了。”
众人刚松一口气，却听他继续说道：“大军不南下，不代表我曹孟德，就拿他没办法。”
他看向郭嘉：“奉孝，你不是说刘允在荆州根基不稳吗？那我就让他，永远都稳不了！”
“主公之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