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已毁,那自己这身与他一模一样的皮囊,又算什么?
一场荒诞的巧合吗?
“也不能完全确定。”马天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条线索指向守陵卫指挥使李新,他监守自盗,可尸体不见了。”
朱英皱起眉头,小脸上满是困惑:“又是张定边,又是李新,还一会儿说烧了,一会儿说丢了。怎么这么复杂?”
马天点头,语气凝重:“皇家血脉,半点都不能含糊。认回一个“死而复生’的皇长孙,若是传出去,轻则闹笑话,重则引来天下非议。所以他们宁愿暂时瞒着,一边对你好,一边拼命追查,就是想等一个确凿无疑的结果。”
朱英沉默了,缓缓低下头。
马天看着朱英低垂的头顶,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带着几分试探问:“你希望自己是皇长孙吗?”
朱英抬起头,阳光恰好落在他脸上。
双清澈的眸子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有惊讶、迷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明明灭灭。
他张了张嘴,似乎在斟酌词句,半晌才道:“若是,也挺好。”
“哦?”马天挑了挑眉。
“若是的话,我可就是皇家人了啊。”朱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坦诚,“若不是,也没什么。济安堂的日子挺好的,每天煎药、看诊,跟着刘先生读书,我已经很满足了。”
马天倒是真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这孩子会追问更多关于皇室的细节,或是流露出对荣华富贵的向往,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话。
他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小小年纪,倒是想的开。”
“不是想得开。”朱英眼神变得格外认真,“是我知道什么才是最要紧的。皇长孙的身份再金贵,能比得上马叔你每天早上给我煮的粥吗?能比得上你教我辨认草药时,用树枝在地上画的图谱吗?”“是你把我从河里捞上来,治好我的。比起是不是皇长孙,能跟你在一起,才是老天爷给我最好的日子。”
马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抬手揉了揉朱英的头发:“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不管你是不是皇长孙,从我把你从钟山脚下抱回来那天起,你我之间的命运,就绑在一起了。”
朱英被他说得笑起来:“那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该煎药煎药,该读书读书,平常心待之。”“这就对了。”马天点点头。
刚想再说些什么,笑意瞬间从脸上敛去。
他凑近朱英,声音严肃:“但是有件事,你必须记牢。”
朱英见他神色凝重,也跟着收起笑容,屏住了呼吸。
“以后千万注意安全。”马天担忧道,“上次狩猎时的冷箭,不是冲着陛下去的,是冲着你来的。”朱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有些发麻。
“就因为我长得像皇长孙?”他苦笑一声,“就因为这个连真假都没定论的身份?”
“应该是了。”马天眸光森寒,“有人不想让你活着,更不想让你认祖归宗。”
“会是谁?”朱英追问。
马天摇了摇头,眉头拧起:“这就复杂了,应该不是张定边他们。我怀疑是李新背后的人,可李新背后是谁?是淮西勋贵,还是宫里的人?”
“甚至可能是某些意想不到的人。皇长孙的位置太特殊了,你活着,就是块挡路石。”
朱英看着他阴沉的侧脸,用力点头:“马叔,我以后不会乱跑了。”
马天笑着点了点头。
可他心里却没这么轻松。方才那句“哪儿都不去”,说得多容易啊。
可这京城就像个巨大的棋盘,朱英这颗疑似“皇长孙”的棋子,从被他捡回来那天起,就已经落在了棋盘中。
上次狩猎,显然是要置朱英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