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亮听罢,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皱。
祠堂里静得很,只有香炉中那缕青烟,盘旋着,将散未散。
沉默了片刻,他终是将心底盘桓已久的那点疑影,问出了口:
“爹爹与刘叔常说,小妹与妹夫自有大功德。只是孩儿愚钝,怎地从未看出?那等荒山野岭里,一年到头护不了几人过客,这大功大德,又是从何处来?”
他如今也是食一方香火的正神,对于功德二字的门道,不说精通,也算晓得几分。
可偏是越晓得,反倒越是疑心。
姜义闻言,默然良久,竟不知该如何对这小儿说明。
有些事,心中自明,却非他这般身份能触及。
提早知道了,未必是福。
想了想,他终是从旁处落了口:
“你如今,也知刘家的根底。”
目光淡淡,却带几分分量:“便是信不过为父的眼光,总该信得过兜率宫里,那位刘家老祖罢?”“以他那等身份,想来不至于闲得无事,来坑害自家儿孙。”
这话落下,姜亮神魂一震,忙摆手道:
“孩儿不敢,断无此意。”
话里虽未明言,却已轻巧解开了他心底那点拧巴的疑窦。
是啊,自家爹爹的抉择,能与淮南子那等人物暗暗相合,缘由纵不知尽,也足见其中不凡。既如此,又何必多疑?
心头云翳散去,他只是郑重一点头,应下了这番安排。
姜义又叮嘱了几句,让姜亮多留心锐儿那边的动静,若有异状,第一时间知会自己。
话音落下,姜亮微微颔首。
香炉里的青烟本已将散,随着这一动,却似被轻轻触动,摇曳一晃。
那半凝半虚的影子,便悄无声息淡去,溶入祠堂深处的幽暗里。
姜义推门而出,并未径直回院,而是顺着田埂的小土路,信步而行。
日头偏西,将人影拉得老长。
风自田畴里拂来,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
自打后山的灵泉引下,这股清气里,又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润泽。
呼吸之间,似乎连四肢百骸都觉得轻快几分。
他走得不急,眼光随意扫过两畔田地。
庄稼比寻常处更精神些,禾秆挺直,叶片肥厚,在斜阳下泛着一层油润的青光。
不知不觉,灵气已漫过了旧村小半的地界。
姜义瞧着这些被灵气催生的青禾,心底只淡淡一转。
还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等姜义回到家时,暮色已合,姜家院中点了灯。
饭桌上的菜蔬极是寻常,皆是自家田里新摘的,带着一股水灵气。
他慢条斯理挟了一筷青菜,细嚼过后,这才将目光落在孙儿姜钦脸上。
“钦儿,明日里,去村中传个话。”
姜钦放下碗筷,连忙应声:“阿爷请吩咐。”
“灵气浸过的那些田地,”姜义顿了顿,似是在寻词,“往后便莫再种寻常五谷蔬菜了。”他将筷子搁下,不紧不慢地续道:
“让乡邻们尽数改种灵植灵药,种苗由咱姜家出。再叫他们多养些鸡豚牛羊,喂食的嚼谷,就拿灵植枝叶,乃至品相次些的果实都行。”
说到此处,他淡淡一抬眼,语气平平:
“无论灵植还是牲口,姜家都可按市价收,不让他们吃亏。”
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姜钦挟菜的筷子,却在半空停了停。
他脸上那点少年人的沉稳,此刻也有些挂不住,浮出几分实打实的疑惑。
“阿爷……”
他迟疑开口:
“村里那些地,虽说沾了灵气,可到底比不得咱们院子周遭的。种出来的东西,怕也上不得台面,咱们家如今……似也用不着。至于牲口………”
话没说完,意思却已明明白白。
一旁的柳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