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旗鼓地摆开了。
起先只是街坊凑个热闹。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听说是给那位为国捐躯的“陇西一棍”招魂祈福,来的人便越发多了。长衫的,短褂的,提篮的,牵娃的,黑压压挤在庙外,堵了几条街巷。
李府的家丁一水儿青衣,守在路口,见人来了,便递上一包纸钱香烛,不收钱。
祭拜完回身,还能领走两枚新鲜的鸡蛋。
没人嫌少,也没人闹事。
鸡蛋揣在怀里,暖烘烘的,走时嘴里还叨念着:
“姜校尉,是条好汉。”
“可惜了。”
就在城隍庙斋醮道场开锣的同一日,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也都似不约而同般开了新篇。
惊堂木一拍,说的不再是甚么《前朝演义》、《狐女报恩》。
而是那“陇西一棍姜校尉,单骑戍边斩马贼”的段子。
先生们说得口沫横飞,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更妙的是,这几日,长安城各家茶楼竟是不收茶钱的。
瓜子、茶水,都由一位仰慕姜校尉为人的东家给包圆了。
白听书,白喝茶,还能听这等热血豪迈的真人真事,何乐而不为?
于是,陇西的黄沙,边关的冷月,少年英雄手中那根箍了铜环的长棍,便在这一盏盏廉价的茶水里,在说书先生的唇舌之间,变得鲜活而传奇。
到最后,整个长安城,上至官宦家眷,下至贩夫走卒,嘴里念叨的,都是“姜亮”这个名字。风头最盛时,城外那座刚垒起来的新坟前,也开始有了人迹。
不知是谁先放了一束野花,接着便有人送来一壶浊酒。
再后来,竟有退伍的老卒,专程来此,对着那黄土堆,遥遥敬一个端正的军礼。
一座新坟,便不再是孤坟了。
只是这一番盛景,姜明却是无心去看了。
他背着那根用白布裹紧的长棍,怀里揣着那一大四小五个温润的铜环,在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候,悄然离去。
一人一骑,日夜兼程,直奔千里之外的鹤鸣山。
鹤鸣山,天下道门正宗,天师道的祖庭所在。
此山不高,却仙气自生。
远远望去,山势如一只引颈欲鸣的白鹤,常年有云雾缭绕其间,不是仙家手笔,断无此等气象。山道上,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亮,偶有道人背着药篓,踏着云霞,拾级而上,衣袂飘飘,宛如画中人。姜明在山门前下了马,报上名号,只说了一句:“为家弟姜亮而来。”
守门的道童不敢怠慢,匆匆引他上了山,到一处唤作“听鹤”的偏殿奉茶。
一杯热茶还未喝到一半,殿外便响起一阵急促却不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殿门被推开,鱼贯而入了十余人。
这些人,或头戴紫阳巾,或身着太极袍,个个神清气骨,目蕴神光。
一看便知是久居高位、道行精深之辈。
负责接引的小道童见了这阵仗,当场便愣住了。
来者竟是各峰各院的掌事真人,平日里见着一位都难,今日竞齐齐聚在了这小小的听鹤殿。姜明不认得他们,却听过他们的道号。
这些人,正是十八年前,随军讨伐发羌鬼髻部时,受过他弟弟姜亮一棍之恩,欠下过一条性命的天师道高人。
当年,他们已是天师道的中流砥柱。
如今十八年过去,不少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了道门中跺跺脚便能引得一方震动的大人物。为首一位坤道,道号“玄月”,走上前,对着姜明稽首一礼,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惋惜:
“姜居士,令弟之事,我等已然听闻。姜校尉忠勇殉国,我道门亦感痛惜。还请居士节哀。”其余众人也纷纷上前,或安抚,或叹息。
姜明脸上却瞧不出太多悲戚,他站起身,对着众人一一还礼。
没有半分寒暄,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