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任何人上前救治,所以这人的死亡画面拍摄得十分清晰稳定,毫无遮挡。她看到了高清的全过程,安静而迅速。她不太满意,因为录像中显示不出这人的具体死因,还要等验尸结果。也许是声波,像在捕鲸船上时那样,但这种精度和威力都远胜过往,是之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
可惜就杀了一个人,不然供给研究的样本会更丰富。萨缪对这群人的行为感到轻微的不解,和……鄙夷。能够理解死亡的种族往往富有更高级的智能和情感,比如虎鲸,比如大象。他见过大象,人类的船只载着几头从灼烧的陆地离开,驶向大洋彼岸。这些庞大笨重的家伙心思却很细腻,他能听懂一点它们的语言。不多,零星的几个单词,像是"妈妈”“坟墓”害怕”,穿透铁笼与船体,洒进深海。虎鲸见得更多,人鱼之下最强大的海中捕食者之一,依然逃不过生老病死。它们会徘徊在亲人的尸体旁数个日夜、数百个日夜,母亲托着孩子,孩子围着母亲,直到死亡的一方化为腐骨,这场悲伤暂告段落,收进幸存者之后几十年的生命里。
人鱼没什么家庭观念,除了伴侣,成年的后代常常彼此敌视,对亲代大打出手的事也屡见不鲜,但人鱼的哀悼深远得超越岁月。同族之间并不会为“遗言”过多驻足,大多出于好奇略停一停,弄清楚后也就走了。这么一条又一条,一遍又一遍,每次留下的悲伤很少,存在的时间很长,长到足够大陆离断成几块,海中的洋流变了方向。
长到他仍能嗅到不远处的办公室里,千万年前第一条离开大海的人鱼的悲伤。不知道他在陆地上经历了什么,又创造了什么,只知道他最后的执念一-回家。
那人类会不理解死亡吗?
可他们为什么无动于衷,他们的首领又为什么因同伴的死亡雀跃狂欢。萨缪不理解,但总算明白为什么他见过的每个物种都那么畏惧人类。他顺着仓体彻底滑至地面,提起那台摄像机,一点点攥成实心的球。简玉终于猛地抬头:“抱歉,我迟到了。”幸好,拍摄到画面的不止这一台机器。
“约定,到你了。“萨缪逼近:“在水流干之前。”简玉视线立刻找起了水。
其实不需要找,这里唯一流动的水就是他身后破了个洞的观察仓,原本满到顶部的过滤海水已经漏了三分之一,仍在不停冒出,俨然一个巨大的“水漏”。考虑到破洞的位置离地面还有些高度,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中段的一截。最多半个小时。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拿着钥匙,解除霞心脏里那枚自毁装置。她不太想。
也不是突然间所有的契约精神都消失了,想要继续要挟,就是单纯的不想这么做。
不想看着自己的造物如此轻易地获得自由。她已经无法自由了,为什么不让罪魁祸首悲伤些呢?好抵消部分自己的痛苦。
她的研究不能是错的,人类的文明不能是错的,那么错的只有人鱼,这个不似本土生物的异种。
“好。“她答应得很干脆:“我放你们走。”“锁不在这里,让霞跟我去。"她说。
在即将重获自由的时刻,她面前的人鱼无动于衷。萨缪躬身,与她平视,却并不显得尊重。
“人类,我给过你机会。"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愤怒或讥讽,有的只是视若无物的空茫。
“你有遗言吗?"他问。
“为什么是霞?"简玉不恐惧,只有她知道锁在哪里。她此刻的无畏恰恰来自于无知,向来被认为最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特质。它由傲慢引路,确凿地攻破认知防线,入侵得无声无息。她为创造出霞得意过,如今又不满霞被赦免。凭什么无知如霞得到海洋的赐福,凭什么周围的一切都为霞让路。“她不像你。"萨缪少有的仁慈让他决定回答这个最终的问题,出于某种炫耀似的心理:“从来不像。”
简玉质疑了这个答案:“因为她身上人鱼的基因,让你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