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往往越是装作温柔和善的人变脸才越是恐怖,那夜惊仙苑斗白虎,也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大姓勋贵,官僚臣子,明家的人过来看热闹,也并不奇怪。
贵族,与奴隶,本就是两个世界。
沉清叶不想要得罪对方,从前他吃得苦已经足够多了,从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哪怕一次,老天爷一点点削尽了他的傲骨,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去死,但如今他又醒了过来,再不想去抵抗什么了。
沉清叶费力撑起身,明心刚喝了一口茶,转眼就望见那少年不知为何又起来了,还跪在了拨步床上,浑身颤栗的弯下腰身,像是想要对她磕头,“多谢贵女,救命之——”
“你——”
沉清叶话还没有说完,抬头,便是明心焦急气怒的一张脸。
看到对方的手过来,沉清叶下意识抬手想要挡住自己的头,想象中的鞭笞却没有落到他的头上。
“你怎么总是乱动!”
明心真的有些生气了,“还不快点躺下?再也不许起来了!”
再也不许起来?
就......这么一直躺着?
沉清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他没有反抗,忍着令常人几近崩溃的疼痛沉默躺到床榻上,一动也不再动了。
明心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你不必对我下跪,我这边并无这个规矩,实在不自在的话,看到我对我点个头便可。”
沉清叶道了句“是”,躺在床榻上,当真一动也不再动,听话得很。
明心虽想要他试着放松几分,但想到他又有可能会不自在,还是作罢,“你可吃得下东西?若是饿了我去唤厨房送些汤粥过来。”
“多谢贵女,不必劳烦,奴并不饿。”
他的回绝没有丝毫犹豫,明心没有多想,“好,你若是哪里痛的厉害,或是夜里要如厕之类的便喊我,我就睡在你对面。”
对面的床榻仅用一道屏风阻隔开来。
为何要这样看顾着他?
沉清叶转过头凝视着屏风上的翠竹,隔着明晃晃的烛光,屏风上的图案也越发晃目,他好久都没有说话,明心本以为他是困了,刚坐到床榻上,便听对面人唤,“贵女。”
他的声音十分干涩,并不是不好听,而是显得颇为死气沉沉。
“怎么了?”
“贵女不必如此,将奴手上缠裹的这些剪掉也没有关系,奴不会伤害贵女,也不会自戕,若是奴又长了指甲,再将奴的指甲拔掉便好。”
他话音平淡,说这话时就像是在询问今夜吃什么饭食。
明心脱鞋袜的手不自禁的一顿。
——手上缠裹的那些。
他说的是明心给他伤痕累累的手覆上的绷带。
他的指甲全都被拔掉了,是因为惊仙苑的人防止他自戕或是伤人,才会如此的吗?
明心情不自禁的看向自己的指甲,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指甲修剪的圆润,泛着光泽。
就这么将指甲拔掉,生出,再拔掉。
她想象着那种痛苦,指尖都有些发软,情不自禁攥紧了双手。
“沉清叶,我过去一下。”
屏风对面传来女子温和的声音,身穿杏色衣衫的少女抱着新找出来的被褥绕过屏风到他的面前。
沉清叶躺在床榻上,姿势和方才一模一样,不曾变过分毫。
他抬眼看着她,烛光下,少女肤白如羊脂暖玉,温暖含香,眉目生的柔顺又温善,看过来的目光澄澈干净,不带一丝一毫的旖旎情.欲。
“我想了想,担心夜间炉火会灭,你还是盖上被褥睡罢,”她二话不说,将炉盆先轻踢到一侧去,又弯下腰身来,将轻软馨香的被褥盖到他的身上。
沉清叶生来下.贱,遭受待遇非人,被如此对待让他宛若锅中烧的蚂蚁,当即想要坐起来,却被明心瞧出,“好好躺着,我给你掖一下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