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见梁茂带人提着刀当场高效地处决“盗匪”,立刻急眼了。截杀长安君固然该死,这可都是难得的壮劳力啊,留在温县拖一拖审判时间,绝对够把老旧失修的城墙给全修好。
对于这种偏科偏到冥王星上的家伙,嬴成蟜根本懒得看,直接用话堵死:“出了任何事,本公子担着,王上那我自去请罪。”他现在只知道他哥有亲政的念头,准备有多少,心情有多急切他完全不知道。
万一嫪毐真信守承诺捞人,中间再有脑袋不那好的露出去个一句半句的,两边矛盾就要公开化了,很不利于团结。
嬴成蟜一边盘算,一边钻进了婚车。
因为他不久前才靠在车厢上休息,一时间人们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唯有魏留被他不打招呼的闯入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抓住腰间匕首,紧张道:“嬴成蟜,你,你想干嘛?”
嬴成蟜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双眼急切地乱扫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嬴成蟜很快找到了一个木制食盒,掀开盒盖就弓腰对准,往里大吐特吐起来。
这是杀死同类后相对正常的应激。
其实嬴成蟜早就想吐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在外他是主将,不可失了威严。
魏留看着嬴成蟜唇边青色的胡茬,看在外面的"盗匪”如同谷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去,心中不由生出来一种陌生的感觉。为了筹办婚事,她们两其实已经半年没有见过了,而男子在十三四岁时恰好变化得极快,也许隔个晚上就会是变副模样。但嬴成蟜抱着食盒大吐特吐的模样又冲淡了她心中的陌生感。从本质上而言,嬴成蟜还是初见时那个被小熊追得生死时速,见不了血的弟弟。
魏留忽视了被风吹动的车帘和送来的腥气,转而轻轻拍起来赢成蟜全然暴露在她面前的脊背,出声安抚道:“不怕不怕,已经没事了。”嬴成蟜忽地弃了食盒,伏在魏留腿上大口喘气,又很快归于沉寂。魏留不得不手动地从赢成蟜嘴里解放了被他死死咬着的下唇。静谧安适的气氛在悄然生成,却被魏治压低了声音的斥责无情打破。“嬴成蟜,你不要脸,我妹子还要呢!赶紧地,麻溜滚出来,不要逼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抽你!”
魏留面露尴尬,又纵容嬴成蟜赖了一会儿后,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事物的发展不因魏治的破防而转变。
车轮碾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缩水了一大圈的队伍重新启程。因为在成皋遇袭,所以剩下的路程赢成蟜愈发谨慎,沿途官吏更是知情识趣,都不需要嬴成蟜打招呼,早早地就派兵马出迎护送,倒也是无惊无险到了长安县。
只是长安县城墙尚遥遥在望,就有两骑死命自后飞来,而且通过殿后部队的查验后,又分别向魏治和他这打马而来。嬴成蟜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他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被蜡封竹筒中素帛所写的是五月初信陵君府失火,救不及,信陵君与夫人共殁于火中。
嬴成蟜看罢瞬间将素帛揉成一团,甚至有些想笑。他原以为魏王这些年能压得信陵君不越一步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结果这手段拙劣得连嫪毐都不如。
真就演都不带演了是吧。
五月初,合着他离开没多久,一直安安生生的信陵君府就突然失火,信陵君和信陵君夫人这两位无论如何都该第一时间保护的重要人物因为草率的救援,就这么殁于火中?
而且这可是殁于火中啊,如果是人为,那就是等于将人挫骨扬灰。魏王就这么恨信陵君这个弟弟吗?
嬴成蟜一时间想了很多,但没有一个问题有答案,因为魏治已经策马冲到了他面前,一张脸阴得能滴下水来,看向赢成蟜的神情也复杂到了极点。父亲料事还是那么地准,可在此刻魏治无比希望父亲出现误判。嬴成蟜知道,此时该自己主动张口,于是抢在魏治之前说道:“还请舅兄先留在我封邑小住,观事情变化再做处置。至于阿留那,就由我同她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