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是兄弟,那向富有四海的长兄索要一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别以为她不知道,外头价比黄金的纸张不过是漫山遍野,烧火都嫌潮的嫩竹子制成的!
赢政咬牙,他很不喜欢母亲这幅仍旧把他当成小孩子,随意支使否定他意见的做派。
华阳太后抬起手中的鸠杖敲了一下地面,阻止了母子间愈发冰冷的气氛。“不过区区纸张而已,王上当然愿意拿来给先王祈福。“可我听说他们宣扬可用这纸张与先王阴魂通,我怀念先王,便想将他们请来同先王说说话,谁知竞全是虚言骗术。“他们并不能与先王阴魂通,不过是以此为由让你写下手令,好去少府提取纸张,然后私下售卖,谋取暴利罢了。”赢政冷冷接话道:“我是父王的儿子,也不过得了父王两次入梦。“就凭这两个残缺不全之人,父王在世时他们尚且不能见父王面,如今父王离世,竞敢蒙骗母后您,说什么与父王阴魂沟通?“他们如此大放厥词,儿子也只好勉为其难送他们下去了。他们倘若真能与父王沟通,必定是有办法报信,到那时儿子再赦免他们的罪过,就是拜为国师也没有二话。”
赵太后完全懵了。
以为先王祈福的名义,用王太后手令去少府征调纸张,然后私下转售,为尚在腹中的孩儿谋一份将来的安家置业之资是嫪毐给她出的主意。她觉得很有可行性,于是就同意了,可这两人能与先王阴魂通之事她全然不知啊。
赵太后当然不会知道,因为这是魏缭给赢政提供的解决办法。只能说任何新出现的事物都是纯正的蓝海,嗅觉灵敏的人会趁着竞争不激烈时挖掘到第一桶金。
而纸这一事物问世后,很快就有巫婆、卜者将其与幽冥、鬼神、阴鬼联系起来。
否则赵太后也不能以祈福为借口调用了少府近半产能。而鬼神之说的最大特点就是虚无缥缈,真与假全都在活人的嘴里。魏缭给嬴政出的主意就是既然王太后用鬼神之说索要纸张,那就干脆从根源解决问题,仿照西门豹治邺,让河神不存在就好了。不过先王特殊一些,必须得存在。那就退而求其次,证明沟通者没那个能耐就行。
当然魏缭也不是完全乱扣罪名。
时下讲究事死如事生,厚葬成风。
在纸被巫婆、卜者这类特殊人士与幽冥联系起来后,只需把纸剪裁成金饼形状,再涂上金饼颜色,转手就能卖出真金饼的价格,让许多人赚得盆满钵溢。这让嫪毐这个咸阳的纸张第二大供应商心动不已。毕竟价比黄金是比不过真黄金的。
更何况与幽冥联系在一起后,更容易拉拢到一些笃行此道的朝臣。嫪毐清楚自己只是个幸臣,但他的野心已经被繁华富丽的咸阳宫给养大了。他不愿做魏丑夫,性命时刻悬于她人之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殉葬。大秦最尊贵的女人如今对他言听计从,甚至要产下子嗣。那秦王之位,也不是不能想一下。
所以嫪毐近来的确在收买一些巫婆卜者,利用手中的纸张搞事情。之所以是这两个寺人受到了特殊关照,只是因为这两人直接对嫪毐负责,是嬴政在维持脸面的情况下能够动的层级最高之人。“母后,他们死有余辜。“赢政不顾赵太后摇摇欲坠的模样,硬着心肠下了定语。
然后继续说道:“至于为父王祈福一事,孩儿身为人子,父王更是我大秦国君,以后就交给宗正,每月都为我大秦历代先君燃纸祈福。孩儿相信,宗正同为赢姓,总比这两个废物强。”
赵太后听出嬴政话里的意思是不让她再从少府调取纸张,又想到如今才积攒了不到百金,根本不够腹中这个孩子取用,心中大急,蓦地生出一股气力,抓住了赢政的衣袖。
嬴政的心软了一瞬,然后立刻变得更硬。
他想到了弟弟曾经说过的玩笑话,坏人之所以害怕,不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错了,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要死了。
母亲已经有几年不对他露出如此柔软的